她还是心太软,每每看到这种场景,都叫人打心眼里难受。
掀开帘子,李定邦背对着帐门,背影有些僵硬。
“大哥。”时月叫他。
“月妹啊。”李定邦声音有些嘶哑,有今天说太多话的原因,当然也有和时月一样的原因。
“碰见老族长了?”
“嗯。”时月应声,她提起:“大哥,我想向太子求个恩典。”
时月说∶“希望太子能允许,此案中主动投案自首的,可以允许族人祭祀。”
李定邦皱眉∶“新法中明确写明「凡犯重案者,绝香火祭祀。」”
“法不容情,但法不外乎人情嘛。”时月说∶“更何况老族长大义灭亲,值得赞赏,不该有所奖赏吗?”
李定邦似在思考,良久后答应∶“好。”
他隐隐明白妹妹的用意,三百多人一杀,举国都会为之震荡,这是向国人宣告——这次变法改革,势在必行!
但卫国如此脆弱,这巴掌下去若没有给颗甜枣,只怕变法未成,身先崩殂。
三日后,所有罪名确立。
每个案犯的供词、人证的证言、物证,全部记录在案,整整齐齐。
这天一早,鼓声传遍乡里。
村民们很快听到消息,扶老携幼来到临时搭建的法场。
烈日渐渐爬高,临近中午时,强壮的士兵敲响行刑的大鼓。
鼓声“咚——咚——”震耳欲聋,砸在每个人心上。
高台上,左边的条案放着二十卷新法,右边供一把宝剑,剑柄上趴着象征公平和审判的狴犴兽。
所有军士严阵以待。
时月也和二哥来到刑场,查案的工作已经完成,审判和行刑就不归她管了。
高台上,李定邦一身黑色铠甲,慕容野则穿着白色的长袍。
阔袖垂在身侧,玉冠高束,身形笔挺,眉目俊朗。
像谁家出来游玩的俊俏公子,不像主刑的人,更不像威严的太子。
时月在心里犯嘀咕。
“时辰到,人犯进场——”
一百多人被士兵押进法场,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有认出家人的已经哭开了,高呼饶命。
犯人到位,申副将展开名单,清清嗓子:“经查,车周三人被杀案,主犯六人。”
“两地械斗案,主凶四十一人,同谋三十八人,持械杀人重犯二十五人。两案重犯一共一百一十人,现已全部到位!”
数据一出,举众哗然!
李定邦高声:“请太子宣刑——”
慕容野接过竹简,展开看了两眼。
负夏各族大多数人没见过他,更不了解他,见他年轻,好几个氏族高喊冤枉,撕心裂肺得仿佛真是冤假错案。
慕容野一瞥台下,不语。
法场上,满身是血的慕容驳见机大骂:“慕容野,你德不配位,强夺我家封地,民都不服你!”
远处,有人骑马来了。
慕容野展开竹简:“上述案犯,人证物证俱在,依据负夏新法,判——斩首之刑!”
李定邦双目如炬:“刀斧手就位——”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来人翻身下马,跌跌撞撞想冲进法场,被士兵拦住。
“放开我!殿下——刀下留人!慕容驳不能杀,不能杀啊!”田司寇跑得冠服凌乱,拼死阻拦。
他身后还有一人,没他那么着急,连下马的动作都是慢腾腾的。
是丞相李绰。
慕容野似乎早料到两人会来,一抬手,让士兵放他们进来。
慕容驳见到田本,大骂道:“你个狗杂碎,怎么现在才来!”
田司寇急忙冲上高台,举着悼公手令:“殿下,君上有令,慕容驳不能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