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碎纸屑经由杜思二人拼接、终于拼成一张完整的白纸, 两人看了半天,发现这张纸也是一封信,且与那三封信件所著内容大同小异,皆是一人与云成化拉家常的话,杜思临睡前又反复瞧了几眼,信上确未署名, 根据信中对云成化的昵称, 信那头的人定与他极为亲密, 看这语气,那人也是名男子, 但云成化在云州并无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难不成这男人是云成化真正的远房亲戚?
可杜思连他姓名都无从知晓, 又怎么能确定他的身份?
杜思疲惫不堪,终抵不过睡魔侵袭、躺到床铺上睡着了。
第二日, 杜思再看这四封信,依旧毫无进展,他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被撕碎的纸张,不难发现,云成化唯独在这张白纸上泄愤是有原因的,因信中那名男子语气陡然变得冷漠, 字里行间一直在责怪云成化,杜思虽不知他们二人间究竟发生何事,却能从中看出,云成化似乎将一些事情办砸了,才致使那个男人如此气愤。
杜思将信置于桌上,起身走出房屋,门外寒风阵阵,稍稍将杜思紊乱不安的神经平息片刻,院中一片雪白,亮的耀眼,不禁令他忆起昨日进入云宅的场景,他与杜蘅前脚刚到祖房前,云成化便从中窗跳下、飞快逃离自己的家。
抛开其他不谈,光凭云成化被传出死亡的节骨眼上,还能到自家祖房里上香拜祭先祖,这份情谊不容小禀,虽说慈孝之心,人皆有之,可真正大难当头时,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做到尽善尽孝?
杜思在屋外站了许久,杜蘅与杜雨外出买炭火,仅留他一人在房里,杜思打开大门,想要清理一番白雪,就在这时,角落里几个畏手畏脚的男人突然动起来,他们望了几眼杜思,纷纷离去。
杜思动作一顿,不久又拿起扫帚,扫起门前的雪来,当他顺着道清理出一片路时,杜蘅刚好回来了。
“公子,我们回来了。”杜蘅见了杜思,连忙跑进房子,将捂在怀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那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杜蘅接过杜思手里的活儿,催促他去吃饭,杜雨在旁填好炭火,不一会儿,屋里就暖和起来,杜思吃完包子,借口外出闲逛,留杜蘅在屋里,便安心走了。
这时,淮庆的雪停了,但杜思知道,它仍会降临,该来的总会来,差的只有时间而已。
杜思又去了一趟程潜的住处,向他问清云成化在淮庆的处境,程潜万分笃定,云成化在淮庆绝无近亲,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他也从未对谁写过信。
院角那只大黄狗又冲杜思狂吠,他告别程潜,重回原路,一路上,杜思一直在思索云成化祖房里那三个牌位,他祖父名叫魏曾、母亲为魏白梅,还有一无命灵位,其中独独少了他父亲与祖母,那块无命灵位究竟是这两人其中之一、或另有他意?
一阵凛冽寒风吹过,杜思拢紧衣领,弓着背向前走去,忽然,几道明晃晃的身影驶过,他抬起头向那边看去,一片身着朴素相近棉衣的路人间,有几位披着貂裘大衣的富贵人家从中走过,其中一个戴着扎眼殷红锦帽的中年男子正手舞足蹈,似乎同旁人大肆谈论什么,迎面而来的寒风似乎有了生命,从这几人跟前划开,硬生生扑到两旁人身上去,以戴红帽为首的人昂首挺胸,此时天地一色,皑雪茫茫,他们不畏严寒,行走于雪地间,一行忍在这良辰美景中高谈阔论、各抒己见,好不自在。
杜思瞧着那个戴着大红帽子的人十分眼熟,他一路跟过去,直至这些人进入一间三层的酒楼才停下来,戴红帽子的人突然侧过脸,笑的如同门上贴的年画娃娃,他气色极佳,笑声爽朗,杜思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他的笑。
这下,杜思可明白那是什么人了。
那行人走进酒楼,杜思立在原地,没一会儿便冻得直哆嗦,他环顾四周,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周围皆是商铺,杜思找了几家看起来最便宜的铺子,突然,他眼前一亮,抄着手走进一家卖饼的店铺。
“给我来一个饼。”
杜思伸手摸了几把脸,并朝老板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嘞。”老板娘一见杜思清俊的面庞,立即喜笑颜开,还找来一个小板凳,让他坐下来。
“你离炉子近些、暖和。”
一干人瞪着眼瞧所受特殊待遇的杜思,纷纷叹了口气。
杜思想知道宋炜来云州的目的,需等他出了酒楼才行,期间,杜思与老板娘东扯西扯,两人不知说了多久,门外的天似乎都暗了许多。
“知州大人秉公执法、心地善良,比起其他地方的大人不知好了多少倍。”老板娘夸夸其谈,杜思勉强勾勾嘴角,他可不觉得淮庆这位知州大人胸怀一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