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的睡不着觉,跑到军营里来喂喂马…”,萧汉说着,便又拿着马饲料凑到了战马身边,细心地喂它们吃了起来,“不然整天呆在城里啥都不干,不成了吃闲饭的?”
“你…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蒋淳斌伸手想要去拉萧汉,却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空空的袖管,随即心一酸,声音便有些哽咽,“来,萧汉,和我一块坐会儿…”
“小崽子们不会喂马…”,萧汉边说边笑着将手在衣角蹭了蹭,“可一个个却气盛得很,跟我当年一样,那么高的悬崖,说爬爬去了,当时我哥躺在下边,我都…”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几年跟我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蒋淳斌和萧汉一块捡着个旮旯坐了,“真是没剩下多少老兄弟,要不然…这几个小崽子也不可能不认得你…”
“是啊,那帮老兄弟们都没了…”,萧汉看着夜空寂寥的星星,叹了口气,“当年咱们五万人,被困在黄河北边,最后…活下来咱们几个,有时候想想我这心里头疼…”
“他们那么信任我,我却…”,蒋淳斌猛灌了一口酒,尔后将酒壶递给身旁的萧汉,“得了机会,得到黄河边祭拜一下那些老兄弟…”
“当兵打仗的,最后可不都得死在战场?”,萧汉接过酒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又往地倒了一些,“他们不会怪你的,咱们从来不后悔跟着蒋大帅…”
“现在把你们带出来,我真不知道是对是错…”,蒋淳斌低下头,用手指拨弄着地的杂草,“万事开头难,可我没想到会这么难…”
“我睡不着,可我知道大帅肯定更睡不着…”,萧汉将酒壶往地一墩,看着蒋淳斌笑了起来,“按说咱们拿下了滁州,也算挺好的了,可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抱负的,肯定不甘心困在这一个小地方…”
“还是你了解我…”,蒋淳斌放松身子,往后面靠了靠,“其实见惯了生死的人,可能都麻木了,但今天我看见你一只手在这里喂马,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我算是半个废人了…”,萧汉说这话时倒并无颓丧之意,“可我心气却没掉下来,毕竟咱们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阎王殿都走过一遭了,你说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到这话,蒋淳斌不由得笑了笑,“对,你说的没错!”
“但还有一点…”,萧汉说着,便又把目光盯在了蒋淳斌身,“那是因为跟着大帅你,我心里头有谱!”
“嗯?”,蒋淳斌诧异地看向萧汉,目光又含着些感动。
“其实那些已经故去的老兄弟也是这样想的…”,萧汉说着,便又忍不住摸起酒壶喝了一口,“我们全都打心眼里佩服你,也相信跟着你一定能打胜仗,成大事!”
“所以啊,你也不用担心…”,萧汉边说边用捏着酒壶的手环指了一圈,颇有些挥斥方遒的味道,“别看现在咱们只有滁州这座小城,可我相信跟着大帅你,迟早咱们会占领更多的城池,会拥有更多的兵马!”
听了萧汉这番话,蒋淳斌不由得一阵感动,于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你们这些老兄弟支持我,我心里头也踏实。”
“可我算是帮不了大帅什么啦!”,萧汉边说,边用独臂撑着站了起来,尔后拍拍屁股的土,“人还没老呢,结果喂马都让人嫌弃了…”
“萧汉!”,蒋淳斌看着萧汉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顿觉一股落寞之感,一时间嗓子眼也有些堵得慌,“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这些老兄弟,是你们一个个把我抬起来的!”
“都过去啦!以后都得靠这帮心高气傲的小崽子了…”,萧汉没有回身,只是背对着蒋淳斌摇了摇头,“刚跟着大帅的时候,我哥摔死在了悬崖底下,当时我感觉自己长大了,去年我老娘也走了,我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唉,一个人挺好!”,萧汉叹了口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哦…”
萧汉边念叨着,边捏着酒壶慢慢走远了。蒋淳斌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眼神渐渐模糊,又渐渐清亮。
“唉,这些老兄弟啊…咱们都不容易啊!”,蒋淳斌抬起头看看今晚的夜空,忽觉得格外的亮,尽管还是只有那几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