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形貌吊儿郎当,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副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模样:他日前被小厮请过来,说老爷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结果来了空等,半晌也不见他爹开口。
“爹——,您盯着那封信多长时间了,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秦烈终于不耐烦起来,他还记着今日和他那帮朋友们的邀约,说常去的那家女支(ji)馆,又多了了几个新的瘦马,全都是身段婀娜的好苗子,请他去尝尝鲜。
他着急难耐,也正是为此。家里一切事情原先都是他那个老谋深算的爹管着的,几十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自从懂事起知道秦家后头的仰仗,这么些年就再也没怕过谁了。
所以即便如今秦徵皱着眉头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秦烈也丝毫不慌,只当是家里的生意哪里出了点儿小问题,根本就不值当令他撂下那些小娘子过来。
秦徵闻言一瞬就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让他头痛的不孝子:他膝下嫡子不多,只有两个,大的早些年就去往外地管理漕帮分派事宜了,小的还未正式及冠,就想着多在家里留几年。但又正因为当初看他年纪尚小,他和夫人就宠溺过度,百般纵容,如今自食恶果,养出这么个纨绔不化、不思进取的儿子来。
而今他秦家危难在即,府里后院儿一帮女人庶子如何成事,他这央人才把小儿秦烈唤了过来。
“爹今日叫你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秦徵如今不惑之年,马上知天命的年纪,声音浑厚威严,到底是风风雨雨打拼半生才得了如今的家业,和秦烈这个自小生在蜜罐里的竟无半点父子相,倒像虎父犬子。
秦烈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是爹您叫我来的,如今又问我知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您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
秦徵闻言冷笑,“你日日在外头花天酒地,除了惹事就是寻欢作乐;又从不过问家中生意,也不关注京城局势,会知道才怪!”
“要我直说?我怕我直说了,你受不住吓个半死。”
秦烈面色一瞬冷了下来,他桀骜惯了,平日里又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话,更何况现下他没犯错,他爹就如此辱骂,自是心下不忿。
“再无能也是您生的儿子,您若是不想说,那就别说,省的您生气,儿子也不痛快……”
这话多少有些大不敬的意思了,秦徵的眉头皱成“川”字,直接抬手把手里的信扔到秦烈面前。
那信纸轻薄,飘飘忽忽地落到秦烈跟前儿的地上,他心里不愿,但还是弯腰躬身捡起了信。
秦徵这厢还在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和慌乱,以求心平气和地和儿子商议。
“你好好看看。”
“京城如今闹翻了天,朝堂上也是人心惶惶,咱们在京城安插的人来的信,说宋相出事了。为父怎么也没想到,宋家百年基业积攒下的权势,一朝势倒,竟是被自己人害的。”
——难道是内斗?
秦烈一听到宋相势倒这几个字,一瞬就慌了,急急忙忙打开信去看,只见正中间,就横亘着,“丞相下狱,皆因大理寺少卿余洛安谏言其欲图谋反……”
秦烈不自觉就低声念了出来,表情一瞬变得复杂难言,双瞳瞪大,尽是不敢置信;
“余洛安?可是宋相身边那个大理寺卿之子?他不是随其父效忠于丞相,怎么会…………”
而且竟然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少卿,崛起之快令人咋舌。先前他听父亲提起过几次,是知晓那人蛇蝎心肠、城府深重的,当时父子二人还心思丞相身边又添了个得力干将,而今他们竟然内斗至此,这姓余的朝令夕改,好一个狼心狗肺之人,恩将仇报、卸磨杀驴。
“正是他,不过如今他金榜题名,已然是正四品少卿,原先照规矩该封六品通判或翰林院士的。而今皇上实在赏识,再加之其父任大理寺卿,这才破格提拔,此人何其精明,可以想见。”
“他得势后无故离了丞相,也不知丞相到底如何对他不起,竟招致如此灭门之灾。他这些年一直跟在丞相身边,深得丞相信任,手里不知攥了多少丞相的把柄,咱们的线人说,丞相这次只怕凶多吉少,要我们秦家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