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齐师爷三十出头,年纪不算大,前头的原配又没有留下儿子,元春进门之后,必定是要生下自己的儿子的。
而女人有了儿子,心里就有了主心骨,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可以说,除了身份低了些,这个齐师爷于元春来说,不失为一个良配。
“只是不知,荣国府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幕僚了?”薛直觉得,这事八成有的磨。
但薛端却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对于荣国府的那点事儿,薛端不说了如指掌,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位元春姑娘,怕是不会再让王夫人摆布她。
所以,只要元春自己同意了,薛端再修书一封给荣国府如今的当家人贾赦,相信贾赦有的是法子让贾政同意的。
而贾政同意了,王夫人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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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年节走动的机会,薛王氏屏退左右,仔细跟元春说了齐师爷家的情况,推心置腹地说:“你也大了,心里也一向有主意。所以,姨妈并不把你当孩子。这个齐师爷的身份是低了点儿,但身份低也有他的好处。不说别的,在金陵这个地界,他是绝对不敢对你不尊重的。杨大人在金陵至少还要待三年,你只要趁着这个机会生个儿子,这男人的心自然就会偏到你这里来。”
她见元春虽沉默不语,但脸上却有思索之色,显然没有一下子就否决了,便觉的有门,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觉得合适,就告诉姨妈,我让你姨夫写信回京,自有你伯父替你做主。”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事全看你自己的意思,你爹妈那里,你伯父会搞定的。
元春当既就松了一口气。
——对于自己母亲王夫人的想法,元春实在是心有余悸。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在母亲看来,哪怕是做填方,她也该嫁到高门大户去。因为这样,才能给宝玉增添更多的助力。
可是,填方本来就不好做,高门大户的填方就更不好做了。不说远的,就说她如今的伯母邢夫人。她听母亲说过,大伯对先大伯母并不怎么喜欢。可绕是如此,因为有琏兄弟在,现在的大伯母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也就是这两年,琏儿夫妇对大伯母亲近了。要不然,她绝对是晚景凄凉。
这些事情,母亲想不到吗?她只是选择性地忽视了而已。
毕竟,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儿子才是给她养老送终的人。那么,为了儿子的利益牺牲女儿,岂不是理所当然的?
对此,元春很理解。
但理解和接受,总是有一道很大的鸿沟的。特别是,在元春已经对父母心灰意冷的时候。
所以,在得知父母不能插手之后,元春心里已经肯了一半了。但是,她还想自己看看。
于是,她对薛王氏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先见见这位齐师爷。”
“这……”薛王氏迟疑,“还是不要了吧?这对你的名声有碍。”
元春知道,姨妈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不由感激一笑。
但她却并没有改变主意:“这毕竟是关系我一辈子的事,我还是想先见一见。这倒不是信不过姨妈的眼光,只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罢了。”
见她执意如此,薛王氏想了想,妥协了:“罢了,你就在我这住几日,我让你姨夫把齐师爷请到家里来做客。你放心,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传出去的。”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很严密了。元春心下感激,对姨妈说的这门亲事,就更看好了。
元春这里说通了之后,薛端便找了个机会,说是家中得了一副吴道子的真迹,想让齐师爷去替他掌掌眼。
但凡文人墨客,最爱干的,就是这种事,又雅致,又有钱可拿。齐师爷并不是那种两袖清风的,自是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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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有个院子里,专门栽种了梅树,取名就叫“疏影暗香”。冬季宴客,一般都在这个院子里。而薛端宴请齐师爷,自然也是在“疏影暗香”里。
“齐先生,里面请。”薛端和薛直在前面引路。
“两位先请。”
齐师爷相貌不甚俊美,但很耐看,身材高高瘦瘦的,一袭宝蓝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既有过年的喜庆,又有几分清丽飘逸的文人风骨。
元春就站在梅林里,借着花枝的掩映遮住了身形,悄悄观察着这个姨夫和姨妈都看好的人。
相貌倒在其次,难得的是他的神情很坚毅,唇抿得很直,一看就不是一个容易为外物所动的人。
这样的人,好也不好。
好的是他有自己的判断力,只要她付出真心,就会换得尊重;不好的,就是不容易笼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