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别急,且容我把话说完。”
贾母坚定地说:“不管你要说什么,你和政儿都是我的儿子,是亲兄弟。只要我老婆子在一天,你们连分家都不能,更休提分宗了。”
贾政也道:“是呀,大哥,你就别再惹母亲生气了。”
看,都到这个时候了,贾政还不忘了踩他一脚。这样的亲兄弟,谁爱要谁拿去,且别在他眼前恶心他!
贾赦嘲讽地一笑,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政,口中道:“只要老太太同意了把我分到敬大哥哥那一宗去,我就上书圣人,把爵位让给老二。”
王氏的眼睛亮了,贾政也有些急切地看向贾母,心里万分希望她同意,却又碍于自己披着的那张“君子皮”,不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一旁的贾敬挑了挑眉,略一思索,便露出了笑意。
——这贾赦,还没蠢到家。
贾母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老大,你说的,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贾赦干脆利落地提议,“不妨把族老们都召集到一起,大家当面说开,谁也别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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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贾家分宗,贾赦让爵的消息传到史家的时候,严氏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赦大老爷又不是没有儿子,怎么就把爵位给了弟弟了?”
史鼐道:“贾家不是说了嘛,是贾赦情愿拿爵位换了把自己分到贾敬那一宗去的。”
严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史鼐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后,他就听见严氏自顾自地分析:“肯定是姑妈偏心小儿子,逼着大儿子让爵不说,还怕大儿子后悔,干脆就借机和大儿子分宗了。你想啊,这都不是一族了,总不能再转回头惦记爵位了吧?”
史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爷你笑什么?”严氏不明所以。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荣国府的脑子,大概全长在贾赦一人身上了。”
“他?”严氏嗤之以鼻,“他要是真有脑子,就应该死赖着不肯让。他是善公的嫡长子,爵位本来就该是他的,凭什么让给贾政?”
史鼐道:“说不定,他有自己的考量呢。”
“考量?什么考量?那可是一等将军的爵位,还能再传两三代的。”
于是,史鼐就不再和她争辩了。
从严氏的想法里,他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外面的人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看法了。
可以说,贾赦这一让爵,不但收货了所有人的同情,还把贾母和贾政母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贾赦倒是光棍得很,分完宗之后,就带着邢夫人和一双儿女,回了金陵老家。贾母就算是想洗白自己,也找不到能给她作证的人了。
虽然,就算贾赦还在京城,也不会给她作证也就是了。
只是不知,贾母和贾政,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呢?
可以说,很快。
因为,元春的婚期很快就到了。
在宾客们不算隐晦的指指点点里,贾母的脸上差点儿就挂不住了。
她这才发现,在京城所有人的眼里,她已经成了把心偏到胳肢窝里的老虔婆了。
可是,她百口莫辩,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的元春,还很单纯。她心里很不安,觉得是因为她的婚事,家里闹到了分宗的地步。
等到若干年后,元春经历得多了,才慢慢明白,她的婚事,其实只是个筏子而已。
先是敬大伯想借机甩脱只会拖后腿的荣国府,后又是大伯父想要搭顺风车,甩了让他恶心透顶的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再然后,就是老太太和老爷被大伯抛出来的爵位诱惑,三方皆大欢喜。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都要她来承担了。
元春苦笑。
唯一让她有些许安慰的,是她还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要不然,她这一生,当真如枯井一般,毫无波澜和滋味儿可言。在辛苦熬了两年之后, 圣人终于是熬不住了。
那日,史鼐和几个重臣被圣人宣到了乾清宫。
圣人的精神头难得的好了起来,可太孙却一背过身,就忍不住抹眼泪。
——他曾经送走过他的父亲先太子, 自然明白, 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圣人笑眯-眯地和他们这几个重臣说了好些体己的话, 甚至一个一个地说到了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圣人的记性很好, 像陈尚书这种好几十年前中的进士,他也清晰地记得,是哪一科中的, 又是哪一年到六部观政的。
说着说着, 就说到了最年轻的史鼐。
“若论起平步青云, 还是要数史卿。当初啊, 朕一看见他献的救灾之策, 心里头就想:这样的人才, 让他在底层熬资历, 那也太浪费他的天资了。还不如早些把他提起来, 多为天下百姓做点儿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