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贺嘿嘿笑着,“这倒也是,左不过就回家去做一个农家翁,也不是什么坏事。”
虞:……
他偏头看了眼卢文贺,只见这位年长郎君正冲着他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那本是虞说过的话。
“对了,你自上京来,可带了你家那只神异古怪的大狸奴来?这漫漫长路,倒也不知道瘦了多少。”卢文贺笑着说道,只是虞那头却没了声等到他泡完了茶水去看虞,刚好看到他的手指在袖子上抠了抠,神色如常地说道:“他已经去了。”
卢文贺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只猫对旁人来说只不过是称霸石城县的诡异大猫,可对虞来说却是极为不同的生物。卢文贺去过虞家好几次,那空荡荡的宅子里,或许只有那名为白霜的侍女与这神出鬼没的大猫与虞亲近。
与旁人是牲畜,与他却是如同家人。
卢文贺掩面叹息,“是我之过,我不当提起这个。”
虞眼波微动,垂下头来拿起茶杯,吃着那熟悉的味道,“卢兄早些来长安,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必为此介怀。”卢文贺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虞那冷漠寡淡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已经过去了,还是只面上不显而已。
虞见气氛僵硬住,就主动提起旁的话题来,“你与何光远他们的关系如何了?”
卢文贺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已经缓和了许多,此前确实是我有些过度了。到底还有陆林一直帮着我周旋,今日是我想留下来多整理些文集,故而没跟着去。”
虞颔首。
到底气氛被方才卢文贺那句话给搅得有些僵持,虞见卢文贺尴尬,稍坐坐就起身离开了。
拴在院子里等待的红鬃马在看到虞出来后,有些不耐地剁了剁马蹄子,呼噜着蹭了蹭虞的肩膀,那身子分明还在原地,脖子却伸得老长。
虞抿唇,解下缰绳摸了摸她的鬓毛,同卢文贺告辞后就跑马离开。
主街两道的树荫比春夏稀疏了些,微凉的日头打在身上,留下有些稀薄的暖意。出了大兴坊往北走,能看得出越靠近北面,那里头坊门进出的百姓就更为富裕些。
虞虚虚握着缰绳,没有可以驱使着红菩提,她就任着自己的性子拖拉拉地走着。
踢踏的马蹄声时而响着,在路过永乐坊的时候,红鬃马的速度迟缓了下来,有些踌躇般地剁了剁马蹄,然后往坊墙上靠了靠。虞顺着红菩提的动作望去,正好看到在坊墙的上头不知何时瑟缩着一只白色的狸奴。
那猫看起来像是刚落了水受惊,正攀到高处躲着晒太阳。
虞高坐在马背上,倒是也抓不住这猫。只红鬃马确实很敏锐,她似乎还记得上一次主人因着某只类似生物而失态的模样。
虞下意识拍了拍红鬃马的头,再看着那只正警惕地看着他的白猫。
然后清冷的眼眸微缩。
那猫通体纯白,唯独尾巴尖上有一点点黑色。
虞攥着缰绳的手略紧了紧。
倒是与他截然相反。
白猫的脖子上套着项圈,小巧精致的模样看得出在主家很受宠爱。隐约能听到靠近坊墙内的人家正在叫唤着寻这猫的踪迹。虞左右看了看,下了马在街边捡了块石头,重新翻身上了马背,冲着那警惕的白猫比了比手势安抚,右手却是用力一甩那石头。
“嘿,哪个杀千刀的丢石头……哎,那不是小娘子的雪球吗?”
虞一夹马腹,红鬃马哒哒欢快地跑起来。
他轻嗤了声,这天底下的白猫难道都叫雪球雪团了吗?
倒也没多少新意。
虞知卢文贺的担忧,就如同往日白霜对他的担忧,但是虞向来是清楚自己的情况。虽然难过有之,痛苦有之,可那都隔着一层淡淡的薄膜。
他透不过去,那情绪也侵袭不了他。
虞这么想。
但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红鬃马骤然加速跑起来,那撒欢的模样让虞猛地抓紧缰绳,生怕她就这么冲进坊里头去。不过红菩提到底聪明,一路遛弯儿全都贴边,虽扬起了不少风尘,但皆散落在主街上,倒也没惊扰道谁。
等一路冲进了虞府,被虞牵去马厩的时候,小马驹还时不时弯着脑袋要去碰虞的手腕。
那一串菩提子串到底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吸引她了。
虞给她弄来新鲜的马草,撸起袖子换了水,再帮她刷了刷身上的毛,得弄完这一切后,日暮沉沉,这马厩里也显得昏暗许多。他拍了拍红鬃马的脖子,正欲退出来,就看到她微曲了马腿,伸长着脖子在地上晃了晃,咬了一截绳子上来,一头撞进虞的怀里。
马关在马厩,多是需要栓起来,免得出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