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那位高个子的书童大哥爽朗地笑了一声,“好说,郎君不必如此多礼。”他的手指勾起轻易地拖走了那俩肉.球,而余下的矮个书童打扮的人却不离开,守在门外的模样像是在守着,以防意外。
虞袖手站在屋中,面无表情的面容看不出神情的变化,只偶尔在那安静的风声中能听到从他处传来的零星惨叫声。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高个家丁回来了,袖口带着点出门前没有的零星血迹,欠身说道:“郎君,夫子和老夫人是在四日前被王家‘请’回去了,至今未归。门房并不知道详情,不过另外那人应该是安仁坊派来的,还吐露了他们打算在明日回家的打算。而他们并不与王家时时联系,只在有事时才会反馈。”
虞微眯着眼,幽幽的视线落在门外,假若明日太原王家的人自归去老家,那夫子与师母自当也在随行的队伍中。可一个高门大族的世家出行在外,随行的护卫必然果敢英勇,不是轻易能够突进的铜墙铁壁。虽程家的家丁肯定是更胜一筹,可虞不可能因此而让程家卷入其中,同理虞家也是……如果虞直接出面抢人的话,不管虞家是否知晓,这其中必定会牵扯到虞家。
一来受限于近在眼前的科举,二来受限于种种门第的限制,就想束缚得虞动弹不得吗?
虞抿紧唇角,斜睨了一眼瑟缩的两人,淡然地说道:“且先把他们关在柴房,今日劳烦两位大哥了,随后的事情还请同程大兄说,我自来便是。”
…
老夫人轻声咳嗽了两下,随行的侍女连忙取出备好的丸子送服,待那闷闷的声音消失后,她才抬眸看了眼身旁脸色沉闷的王老夫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事已至此,何必闷着张脸,如此就能改变什么事情吗?”
马车摇曳着滚动着,正是晨光微曦的时候,外头的街道还不算热闹。
王老夫子闷声说道:“大兄简直是胡闹!”
老夫人比他看得更开些,“他是家主,思索的事情必然比你更深。王家人是重要,你于他而言是兄弟更重要,可不论是谁的重要性都远不能越过去族内的存在。现在是我们与族规相悖,哪怕你是他的手足,他自当还是要强迫你归去的。”
王老夫子蹙眉,硬气地说道:“我此生只会有敏儿一个孩子,莫说让我认下嗣子!”
王家的族规森严,常有道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世家多有这条门规,是为了约束子弟保证嫡系血脉的纯正,虽有庶出开枝散叶,可唯独嫡系乃是重中之重。可相对应的,若是无所出又或者有女无子,那自当要过继嗣子,不然便是“不孝子孙”。
王老夫子是家主的手足,其所出自然是嫡系中的嫡系,可他当初与妻子情投意合,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待四十往后,便需把子嗣此事提上议程了,可王老夫子既不愿纳妾,更不愿过继嗣子,二十年前因此而与族中闹翻,在女儿嫁出后更是携了夫人两人蹁跹而去,不知所踪。
王老夫子气愤地说道:“若非敏儿一月三封来信,又有大兄不要脸皮地说自己病重,我何至于被诓骗来京。结果这一个两个都掏空心思在骗我,更还行那强撸之事,是当真欺我不敢辱没王家名头吗?”
老夫人幽幽地说道:“那你不也真的没动手吗?”
王老夫子一时语塞,气呼呼地别过头去。
车窗的帘子都被细心地掩起来,莫让外头那风走漏了些许窜进来冻了两位,宽大的车厢里头还摆着好几个暖手炉,厚实的毯子铺住了边边角角,若说这两位是被强迫带走,却也应当是待遇最好的“阶下囚”了。
顷刻后,王老夫人慢慢地说道:“当年不止这件事吧。”她的声音低柔苍老,带着岁月的流逝痕迹,“以你的性格,如果只有过继嗣子此事,不至于如此排斥与王家接触,甚至为此而离开。”她认真地看着王老夫子的后脑勺,“从前我问你,你总是不愿意说。现在我们即将不得不再回去,总不至于还要封口吧?”
王老夫子淡淡地看了两眼摆明了是他兄长心腹的侍女,回头去看老夫人,许久后叹气,缓缓道来,“我族规矩森严,能任家主除资质外,也需要是嫡系出身。当初兄长接了位,却因为早年大病近乎无缘子嗣,只余我一人,膝下却只有敏儿一个孩子。纵然是过继也不是我等的血脉,家主的位置或许会旁落,大兄自然是愿意让我的孩儿来继承,可前提那是我的血脉,偏生我不愿纳妾。”他握紧了老夫人的手,低低地说道:“若当初我不带你走,你的下场只会是‘被病逝’”。”
他敬畏兄长,却不能容忍爱妻为了利益而消逝。若这就是所谓的世家门第,那这泼天的财富与太原王姓他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