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一路往西走,徐庆充当了车夫,那驾车的技术却是一把好手。一路上走得稳稳当当,虞在闲暇的时候还能读点书。车队偶尔会在沿着城镇停留补充,因着那些看着就彪悍的家丁一路随行,从未有人敢骚扰他们。
是的,彪悍。
程处弼在临离开前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指派的四个家丁再加上虞家担忧而驱使的六人,近乎都能够押一趟镖了。不过相对应的这一路走来很是安全,尤其是程府的家丁里头有人对这一路的地形很熟悉,在特意饶开那些险峻的地形后,一路走来遇到的都甚为安全。
“白霜姐姐,我下去吧。”
虞拦住要下车的白霜,取过她手里的器具,“昨夜你睡得不安稳,先在车内歇息吧。”他下了马车,带着两个家丁一同去附近的溪流取水。下一个落脚点得在入夜前赶到,不然他们就得露宿荒郊野外,然他们走了近一月,如今已经是初夏,烈日高空下的马匹驮行一路已然不得不休息了。
在马车旁的扶柳走过来,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白霜说道:“姐姐昨夜怎么了?”白霜揉着自己的额头,稍显苦闷地摇头,“该是昨日过于闷热……你这妮子倒是能睡,我起来在廊外走走,没把你吵醒,倒是把郎君给惊到了。”
扶柳轻笑着说道:“姐姐难道还不知道我吗?不过我看……郎君怕是昨夜也睡得不安稳呢。”若非如此,怎么能那么敏锐察觉到白霜的起夜?
白霜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困意朦胧,她和扶柳没多说什么,在车厢里小睡了一会,待小半个时辰后才精神奕奕地爬起来,吃了特意给她留的迟来的饭食,她和扶柳一起退到了后头的马车去,像是要自个儿说着小话。
虞在溪水旁清洗过手脸,拂去了燥意,等马车转动的时候,一坨沉重的肥坨坨从窗口滚落进来,沉重地压住了虞的膝盖,挣扎的尾巴在勾起的时候重重地抽打在车厢内放着的小几,堆着的竹简接连滚动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两三次紧接而来的响声让车厢外的家丁立刻警惕起来,“二郎,可是出事了?”
不过片刻,车帘被掀开来,露出了虞冷静的面容,“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放着的竹简。”程家家丁的视线敏锐地往车厢内扫了一眼,杂乱摊开的竹简洒了车底,虞的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身侧有点鼓囊囊堆起来的小突起。只因为那痕迹怎么都不可能藏着个人,家丁有些狐疑地收回视线,低声说道:“若有变故,二郎可要立刻通知我们。”
虞颔首,又与他说了几句,这才收回车帘。
这些家丁惯来是以虞的命令为首,而程家的那几个还多了点令行禁止的服从感,果然是程老爷子训练出来的。
他的视线垂下来,没有立刻伸手去捡竹简,而是去拉开盖着的那层薄毯子,低声说道:“大山公子?”自从在长安一别,虞自离开至今都不曾看到过黑猫的出现。因着离开前大山公子那莫名涌起的怒意,经久不见,他只能当做他还是在生气。
漆黑蓬松的大猫团蹲在虞的身旁,因着刚刚掀开毯子的动作,被弄乱的毛发刺挠得很,一一被虞伸手给安抚下来。大山公子平静得早就忘却了之前的事情,张大嘴巴露出獠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浑然不在意这闷热的氛围,趴在虞的身旁睡着了。
貌似睡着了。
那刚刚几乎要把小几给砸断的尾巴没半点事情,团在了自己的身旁,却是压住了虞左手的手指,除非用力抽开,不然那肥坨坨的压力是抽不动的。
虞:……
所以今儿这位大爷就是来这里小憩的?
刚才虞拦住他的踪迹,乃是因为这一月里头大猫从未出现过,而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身旁都必定有家丁在保护着,不可能在没有察觉的时候让一只大猫潜进来。
若是暴露了大猫的诡谲,虞难道那些家丁不会有什么异样。
虞低声说道:“离开长安前,我本想与你道别。”清冷的嗓音说出话来,平淡的语气也听不出情绪来,“你倒是气性大。”
漆黑的大猫团敷衍地舔了舔他肉垫下露出来的两个手指头。
看得出来刚才睡觉的模样是伪装的。
虞感受着湿哒哒的湿润感,不由得摇头,眼里却忍不住带着笑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明知道你不能回答我,却总爱说这些话……”
他的话还未说完,指尖就猛地刺痛。
虞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顺着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血珠从指甲冒出来。大猫却像是兴奋了起来,粗糙的舌头舔舐过犹带伤口的血渍,让他忍不住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