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近乎占据大箱子三分之二的册子极难看懂。
往往在这个时候大猫总是最积极的,虞在桌案埋头苦读的时候,大猫梅花印往往盖住了虞所在的所有范围,仿佛是把小郎君圈在了标记中。
看久了,偶尔大猫会情绪厌倦地趴俯下来,虞就会停下来,试探着现在的大猫给不给摸。
大多数时候还是不给的。
但极少数给的时候,虞就坐在胡椅上抱着硕大的猫团,软乎蓬松的触感当真是舒服,他甚至会趁机撸猫。
李承乾忍受着头时不时窜起来的刺痛,边眯着眼观察虞的进度。
只是还没等他观察完,虞就忽而停下了毛笔,转而看着大猫那幽绿的猫瞳,那双在外面谣传藏着凶残恶鬼的眼睛在虞看来异常明亮,虞紧绷着小脸弯下腰来,“你不舒服吗?”
李承乾奇怪,这变化如此微妙,他是如何发觉的?
这股刺痛由来已久,偶尔连续不断的刺痛伴随着猛烈跳动的神经就好像一瞬间炸开的烟花,犹如在头里剧烈敲舞的鼓点,实在是让本来就控制不住情绪的大猫时常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加之近日他在思忖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这脾气就有些不大好了。
猫本来就不好性。
虞还在担忧地看着大猫,如果不是害怕他排斥,怕是要直接上手了。
李承乾心情烦躁是真,肉垫的爪子渐渐抽长,在桌面发出刺耳的划动声,“嗷呜”
不要理他。
虞抿唇,转身把胡椅给拖到了盘踞着桌案一角的大猫面前,并着那些杂七八杂的册子纸张毛笔,然后在大猫的眼皮子底下开始干活。他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大猫,然后才低头继续埋头苦干,在大猫偶尔刺痛加剧后,虞不知是如何感觉到了,硬是顶着大猫阴沉的视线慢吞吞缩短了距离,然后撸到了。
太子猫:……同样的招数还能用两遍?!
虞帮忙缓解着大猫的头疼后,这才被大猫赶走了,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做事。
只隔了不久,李承乾忽而留意到虞不知在白纸上涂抹着什么,笔尖来回转动看着不像是在练字。硕大的猫团压着动作开始潜伏过去,直到虞突地发现左手手腕被沉重柔软的重量袭击时,已经太迟了。
大猫歪着脑袋看着白纸上的内容。
一,石城县有给猫看病的大夫吗?
二,请大夫。
三,说服大山公子答应。
这刚制定的计划还没有走到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夭折在第三步。
以纸张被抓花告终。
虞面无表情生闷气,生完了闷气再把大猫抱进怀里,额头抵着大猫的额头,“你不要出事好不好?”他已经意识到大猫的身体是真的不太好。
作为一只猫来说,确实是多灾多难了点。
李承乾面对虞那双漆黑清透的眼眸有些不敢直视。
这近乎是小孩柔软的自白了。
这夜大猫难得乖顺地窝在了虞小郎君的被窝里,一人一猫睡得昏天暗地。
次日,虞费劲巴拉爬起来读书,大猫吃过虞亲手拿过来的饭食,然后舔着毛跑了。任凭白霜找遍整个虞宅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白霜同刘嫂说道:“不知大山公子又哪去了。”
刘嫂从白霜手中接过被褥,笑呵呵地说道:“那猫总是灵性,自有归处。平日里那般爱洁,偶尔倒是能舍得下脾性。”
大猫在刘嫂口中是彻底转变了形容,从邪性到灵性就是一大跃.进。就连白霜得知大猫救了虞后,对大山公子是愈发礼待起来,这说话待遇可比照虞来增长。
而他们话里话外的存在,眼下正踩着圆润的屋脊,漆黑的猫团正幽幽蹲坐在县城最高的酒楼留香楼。
倒竖的猫瞳紧缩着,从留香楼的屋顶远远看去,甚至能够窥看到县内大部分的建筑物。猫的视线从县学挪过后,渐渐落到有些距离的坚硬地面。
蓬松柔软的大尾巴甩了甩。
两只本来的地盘就在这里的野猫试探着往前走了走,明明还未靠近庞大影子的领域范围,却突然嘶鸣了两声紧急逃窜了出去,如同背后有猛虎在追赶。
猫咧了咧嘴。
脾气极好地继续趴着。
他沉默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凉风吹过蓬松的毛发,悄然地把猫变成漆黑的大毛球。底下有小童昂着脑袋,奶声奶气地拉着阿娘的手:“大球”
阿娘笑着说道:“等家去便买给你顽。”
她抱着小童,沿着坊墙迈步回家,被抱在怀里的小童小小手薅着阿娘的衣裳,可清透稚嫩的眼睛一直盯着猫,“呀~”这便是最童稚的渴望了。
透亮得让猫想起另外一双眼眸。
看来不能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