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仪从她手里夺过画笔,指尖划过桌案,从一边摸来一把戒尺,他摊开她右手,戒尺牢牢压住她掌心,挑眉反问:“毁了老师的画,该如何罚你”
他目光有些凌厉,气势汹汹要惩戒她的凶悍样子,震得谢嫣一时语塞。
她从前总不信叶之仪待画院学子严苛,今日见识到他这一面,总算是信了。
她认命地垂下眼眸任他责罚,叶之仪却扬起手腕,左手摸至谢嫣眉心,右手笔尖一动,在她额间点了几笔。
他不知从何处取来一面铜镜,伸出手交给她。
“从未给人画过眉心妆,估摸着有些难看。”
铜镜里的谢嫣双目明亮有神,眉心缀了一小朵缃色梅花,他随手勾勒的几笔恍若赋予梅花生命,梅花从她眉心生长,又鲜活地盛放开来。
“既然是罚你,若再有下次,就在嫣嫣脸上画两朵。以此类推,你犯的越多就画得越多。”
谢嫣笑得直不起腰。
她没忘记正事,前几日楼蔓与新受宠的赵良人起了几句口角,闹到顾棠跟前,他竟偏袒赵良人,责备她越来越不懂事。
楼蔓深感自己不日会失宠,便趁着夜色换上宫女衣衫造访叶之仪居所,恳求他念在旧情出手相助。
谢嫣胡乱诹了个由头对叶之仪道:“夜里老师记得留个门,东福宫里煲了药膳,晚些时候嫣嫣会叫几个宫女送过来。”
她偶尔会送些玩意,叶之仪也并未起疑,只是劝她道:“画院的吃食不差,下个月便是嫣嫣的及笄礼,东福宫内外繁忙,不必再替我劳心费力。”
谢嫣捏着他的脸反驳:“要将驸马养肥点才行。”
张太后看她看得严,谢嫣无法混成宫女一同前去,便遣走几个宫女。
尚不足两个时辰,宫里吵吵嚷嚷闹将开来。
孙嬷嬷领着个姚太后身边的公公进来传话:“后宫出了秽乱宫闱的大事,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东太后娘娘銮驾前去。”
谢嫣作为嫡长公主,后宫之中除了两个太后和皇后之外,品阶当属她最高,故而处理后宫事务,她亦能插一手。
匆匆忙忙赶到楼蔓的储秀宫,后宫女眷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殿中跪了两个人,一个是被剥去衣裙的楼蔓,令一个谢嫣闭着眼也能猜到是谁。
叶之仪被人摘去官帽,乌发顺着两肩垂下,纵然如此落魄狼狈,他眉睫之上仍不见半点惧色。
顾棠还未赶至,殿中气氛还不算剑拔弩张。
姚太后和姚皇后坐于上首,留心殿中一众后妃神色,却始终不发一言。
其中以景阳公主怒容最甚,她下掌狠狠扇了楼蔓一个耳光,口出不逊骂道:“贱人!”
楼蔓被这掌风打偏了头,发钗叮叮当当滑落一地。
她左颊微肿,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谢嫣坐在张太后下首,张太后看见殿中叶之仪的身影时着实吃了一惊,她低声问一旁的孙嬷嬷:“究竟发生了何时”
孙嬷嬷也觉头疼:“还不是这楼蔓惹出的岔子,不知抽了什么风扮成宫女去寻叶大人,正巧被姚皇后带人过去堵住,捉了个现成。”
她怕张太后和谢嫣多想,又补充道:“叶大人自然同她是清白的,当时屋子里还有东福宫几个宫女作证,太后娘娘不必疑心他。”
屋外传来一阵聒噪的唱喏,顾棠身穿西番莲锦缎里子的氅裘,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妃嫔,从帘子外疾趋进来。
他于上首方坐下来,姚欢捏住手炉子红了眼睛扭头同他告状。
“楼蔓这个贱婢恃宠生娇,今夜独自穿了宫女衣服前去私会情郎,若不是被臣妾堵到,只怕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圣上一定要严惩不贷,以正后宫视听!”
顾棠转动拇指上的扳指,不动声色注视楼蔓半晌,他看了叶之仪一眼,眸光有一瞬的凝滞,而后冷冷挑起一侧嘴角诘问:“爱妃同叶爱卿断了婚约,却不想仍是藕断丝连。”
姚欢指着楼蔓高高隆起的肚子,恨声道:“还不知你这肚子究竟是不是圣上的!”
她这质疑皇嗣血统的言语又毒又狠,当着诸人的面说出来无异于是给顾棠难堪。
姚太后高声喝止她:“皇后!”
她们姑侄二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字字句句皆认定叶之仪与楼蔓有私情。
姚太后和姚皇后真正想要对付的只有楼蔓,叶之仪不过是她们借刀杀人的棋子而已,倘若楼蔓今夜去的是别处,她们也能诬陷她与旁人有染。
谢嫣的任务对象是叶之仪,系统只要求保下他一人,对于原女主楼蔓,等谢嫣脱离世界,自有她应得的结果。
楼蔓满面泪水,她伏在琉璃地面抽泣不止:“臣妾冤枉!臣妾与叶大人清清白白,怎会与他私相授受圣上若不信,东福宫的宫女可为臣妾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