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望着镜中眸光幽静的姑娘, 若有所思吸了吸鼻子。
空中隐隐浮动一层稀疏到几不可闻的寡淡香气,若非谢嫣方才只顾着钻研系统面板上的剧情介绍,一时放松警惕, 哪里会吸入贺云辞喷吐而出的迷香,即刻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受那股无名浓香的指引迷惑,她身为一抹浮游无依、千万年都不曾做过梦的魂魄,竟也不知因何机缘埋下了梦境因果。
谢嫣恍然低下头去,脱离现实世界前捡到的那枚铭牌胸针,此刻仿佛依旧安安静静躺在掌心处。
黑底玫瑰暗纹铭牌上的鎏金字迹,落笔遒劲,收笔潇洒豪放,一撇一捺皆如鱼龙飞舞,揉碎会议室天花板水晶吊顶上,肆意流转的清透流光,只一眼便令人恍惚又迷醉。
时隔这般久远的年岁,谢嫣还依稀记得她那中途夭折未果的实习世界。
若她记性没有出了纰漏,那个世界的原男二就恰好唤作“谢君仪”。
谢嫣顺应剧情发展演进嫁入谢府,正值冰天雪地的深冬时节。
谢氏数百年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家主谢君仪,却因身体之故,无力策马迎娶,她方至本家的那一日,他的车驾已于前一日启程,千里迢迢送他远去岭南别庄休养。
谢氏本家里侍奉的下人,规矩口风也都比谢府严苛,从不做这等背后议主毫无教养德行之事。
是故谢嫣对她这位剧情中的原男二夫君一无所知,不知他相貌如何,不知他身量几尺,连他的喜恶也一问三不知。
世间怎会出现这种奇诡的巧合,“谢君仪”本不是常见人名,可她跨越时空局限,竟一连遇见了两个。
再者每每向系统问起谢医生时,007素来语焉不详闪烁其词,虽然看似好心替她解惑,实则从未正面回应过谢医生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毕竟她不会傻到一味轻信,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心理医生,竟能越矩佩戴那种高规制的胸针。
谢医生与实习任务中的那个谢君仪,必然存在着某种割舍不了的渊源。为免系统从中作梗,这个任务一旦结束,谢嫣打算顷刻返回的总部当天,她定要拿着那枚铭牌寻谢医生问个清清楚楚。
她思忖地尤为专注,几根凌乱发丝不经意勾缠住金簪上的镂空花纹,蔓朱拆下金簪时未曾留心,金簪裹着谢嫣发丝自发髻间剥离的那一瞬,发丝牵动头皮,扯拉出一股难言痛意。
谢嫣陡然收回思绪,“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蔓朱搁下梳子忙不迭跪下请罪:“奴婢该死!”
宫中规矩比之宫外极其森严,奴婢间稍有些行差踏错,即便不被主子绝情绝义拖出去打死,也要领几顿责罚长长记性。
日日呼来喝去,使得本就烦躁困倦的谢嫣心中愈发烦闷。
谢嫣允她起身,在妆匣挑挑捡捡递给蔓朱一支玉簪:“换一支罢。”
蔓朱眼疾手快利落接过,照着铜镜比划数次,才稳妥地将簪子簪入她发髻之中。
将睡得散乱开来的发髻,重新拾掇齐整,不出一刻钟,就有太后身边颇为得力的崔姑姑亲自前来通禀,言说如今为时已晚,恐赶不上宫中宵禁,叮嘱她务必要收拾好看了出去,仪仗稍后便会启程回宫。
不消崔姑姑再厚着脸皮点拨几句,谢嫣顿时就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太子贺云辞的座驾亦在山脚下候着,且如今还未有先行离去的迹象。原世界中,太后就借此时机推了贺云辞与梁子嫣一把。
在太后眼中,撺掇梁子嫣趁今日良机,与贺云辞正正经经面见一回,也好替他们二人牵线搭桥,早日成全一对好事。
贺云辞容貌气度在京中享誉盛名已久,太后一向觉得,乃是她这个做祖母、做姑祖母的长辈平日太过大意,才导致两个孩子彼此互不熟稔,过了这些年,仍疏远有加。
太后遂思前想后,明明本意是替贺云辞前来玄光寺祈福,央求主持开解开解梁子嫣。最终仍是缠着贺云辞,不远万里临至玄光寺。
她极力撮合,试图以此打消梁子嫣退婚之意。
只不过世间之事大多事与愿违,太后绞尽脑汁也未猜到,被她好说歹说劝入玄光寺的长孙贺云辞,却被骆知寒那半瓶水晃荡的半吊子国师,祭出佛光逼出原形。
贺云辞以狐狸原身逃出禅房,沿着石阶撒腿狂奔许久。他寻个佛气稀薄的山头恢复人形,因伤口处置并不及时,他须得提前回宫上药,便与太后告假先行回宫。
谢嫣估摸今次大约也是无缘面见贺云辞败兴而归,左右打扮得再好看,也不会叫他多待上一时半会,谢嫣手头动作也不禁放缓了些。
着下人将厢房里的琐碎杂件装回马车车厢内,谢嫣领着绿莘蔓朱二人踱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