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黎自然是不愿意开这个口子,大郑以农立国,农事为国之根本,商业利益太诱人,沿海地区百姓一股脑的都去经商,谁来种地啊?再者一旦开放商路港口,沿海地区歪风邪气更甚,不利于维护士人稳固的统治。
两个人都自成一派,拿海禁作为幌子在朝堂上互相倾轧,斗的是风起云涌,只剩下一个老成自在的万岁稳坐钓鱼台。
这些且都是后话,季岚熙的船队大部分也都不在沿海地区,目前的情况赵衍在辽东还用不上水师,一切都以步兵骑兵为主。
不过既然眼前的这位泰西人想要过来发一份光发一份热,也不是不可以,现在能允许被送到大郑的泰西人,大部分都接受过教育的。
毕竟是免费送上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人才,不用也是白不用。
季岚熙抬眸问道: “你且说说你都会些什么?”
林安多一见季岚熙开口问话,便知道此事有戏,他长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会一些医术、地理、水利... ...”
“等等,你说你会水利?”
“是的,我会。”林安多有些骄傲,“夫人,我还可以开设讲堂,教您的孩子数算。”
“这倒是不必了。”季岚熙眨了眨眼睛,“我想让你教的不是孩子,而是大人。”
孟慎功在肃王府待了十几日,对王府的环境十分满意,季岚熙特意吩咐整整大半个后花园都交给他作为实验田,让他在里面自己捣鼓小麦和水稻。
他举起一盆小麦对着阳光细看,那盆小麦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现在长势十分喜人,生机勃勃,已经抽出细嫩的穗子。
孟慎功的旁边便是一片片的黄豆,这是他听王妃说的,两季作物之间可以在土里种下豆类,它们的根部能从空气里吸收一种营养,固定在土壤中,有利于下一季作物的生长。
他正哼着辽东民间小曲儿,一边把花圃的一根杂草拔掉,只听见后面突然出现一句生硬的汉话,不似中原人的口音,“你好,请问你就是孟慎功么?我叫林安多,是王妃派来一起负责农业水利的,从此我们便是同僚了。”
孟慎功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准备与自己的新同事行礼,不曾想那名同僚竟然是一名短发的头陀。
他细细一看,那头陀高鼻深目,皮肤白的吓人,身材高大,乍一看竟然不像人,而是个会说人话的大马猴!
孟慎功心下大骇,他第一次见到长成这样的人,王妃还真是... ...礼贤下士啊。今年辽东的夏天来得格外迟、格外晚些。
三月里雪好算是化干净了, 结果一场倒春寒,老天爷又让天上飘起了鹅毛,种子是四月初的时候才能将将种下。
这一天天的拖着, 眼看就要到了六月中,田里面的春小麦却还是长的稀稀拉拉,拔起的穗子纤瘦又干瘪, 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刘家村的刘老汉半蹲在田埂上叹了一口气,他吧嗒着嘴摸上腰间的旱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 眉宇里满是担忧之色。
今年各家的土 地他都挨个看过了,按照这青黄不接的收成, 一亩地能收个两石小麦都算是好的, 有些家庭上下十几口一年到头的嚼头都要靠这几亩地, 两石小麦又怎么够!
又是个大饥年啊,刘老汉的眼睛有些混浊, 怔愣地望向远方,女真人那边的粮也种不了, 想必也是不好受,秋日收获必定会大举派骑兵来抢,到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家要糟了灾, 又要死多少人... ...
至于卫所,那多少年都是个摆设了,女真人来进来也不见一个大头兵的影子, 每年除了收农税之外刘老汉就从没再见过朝廷的官儿,辽东没有人能靠得住谁,要靠只能靠自己。
他已经考虑到把祖辈的地卖了换些米粮,收拾收拾到南方做零工去, 听说沿海那边已经有什么织布机了?让家里的婆子媳妇去碰碰运气,自己还有一个小孙女儿呢,小孩子可是饿不得啊... ...
“刘爷!刘爷!”一个小伙子气喘吁吁地从村口跑了过来,粗布短打上还滴着汗,他急冲冲地说道:“您怎么来这儿来了!快回去吧,村子里出大事了!”
“什么?”刘老汉“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是农税官来了?还是女真人又要来抢了?”
“哪儿跟哪儿啊!”小伙子咧开嘴笑,眼里充满了兴奋,“是朝廷派人来了,肃王爷王妃派人来了!听说是一个名叫什么‘宣讲大队’的官人们下到各个村子里,要给我们免费发种子哩!”
发种子?刘老汉的眼睛瞪的溜圆,只听过朝廷征种子税、青苗税、农税的,何曾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会是来糊弄人的吧,或是现在领了朝廷的种子,到秋收时要上交给太仓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