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想再见她最后一眼,阿萱若是能对我笑一笑……这最后一眼,便是最美的留念。”
“可她若是对我出言不逊,依旧执着要和三王子站一边。那么我得不到的美好,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会选择亲手毁掉。”赵笠额头死死叩在粗糙的地面,双眸紧闭,嘴角挂着一道殷红的血,他似有隐忍,可更多的还是狠厉。
“你既有决定,我也不欲多言。你的手段我贯来是放心的,但袖竹,绝非蠢人,你必须谨慎对待。”
黑袍人蹲下身,宽大厚重的帽兜之下是一张骷髅面庞,他贴着赵笠的侧脸,道。
声音极轻,却蛮横无理地蛰入了赵笠的神经,反反复复刺痛着他,搅得他后背上汗毛倒竖。
彻骨涌来的寒意令浸淫酒色多年的赵笠陡然生出几分清醒。其实当初能够逼宫成功,更多是因为倚仗着师父的力量。
不然,凭他那三脚猫功夫和三千名平平无奇的属下,能不能闯入守卫森严的内宫都是个不确定的问题。
后来师父说能帮他复活六妹,他想也不想答应下各种奇怪的条件。
底下大臣一有什么奇珍异宝呈上来,他就殷勤备至地拿去献给师父他老人家,师父说让他吃什么能有助于他的体魄,他也浑不在意地吃下了。
到如今,身为九五至尊,他乃是人世间地位最高崇的人,却拖着一副残破不堪的躯体,被一老头儿放在手心随意揉搓捏圆。
“你可不要忘了,到底是谁扶持你坐稳的王位,能令你得以再见赵芷萱。”黑袍人似乎能洞悉他内心的想法,拍拍他的脸蛋,阴恻恻道。
“徒弟从未忘!”赵笠语气平静,唯有掌心深陷的指痕出卖了他心底的滔天恨意。
“你要我取万千生魄祭天,我取了;你要我杀千名幼童招魂,我也杀了。”
“徒弟的心,师父难道不懂么!”
黑袍人知道逼赵笠太过也不好,便道:“想你还有此番忠诚心思,师父就再帮你最后一回。你是否想让赵芷萱永远的成为你的人?”
赵笠闻言猛地抬头,一瞬不瞬直视着眼前那张窟窿面庞,眼瞳中的迫切渴望都快满溢出来,淌在地上了。
黑袍人忽然掏出一颗湛银的丸子,对着赵笠说道:“吃下这粒丹药,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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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行程,许知纤把欠了应笑语十一年的礼物悉数补上。
不止带她踏尽山河,看遍山野间的灼灼桃花,也历经红尘,尝遍了人世间最甜软的吃食。
抬头观星月,敛首捞清河。
“可满足了?”
许知纤问靠在她一侧肩头上,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紧抱着她的胳膊,正仰首望着无边辽阔星空的应笑语。
“唔。”应笑语转了话头,“知纤知纤,天上哪颗是牵牛星,哪颗是织女星呢?”
咬下一颗饱满莹润的糖葫芦,嘴里使劲嚼动着,继续喋喋不休地念叨,“为何今日这串糖葫芦不比昨日的甜呢?反而酸上许多。”
“因为在同喜欢的人分享时,食物的滋味便会变得很不一样,”站在二人身后的袖竹轻声道,温柔的目光片刻不离,凝聚在许知纤绰约伶仃的背影上,“应笑语,你既不了解她,又何必勉强她。”
“勉强她什么了?勉强她喜欢我?你哪里瞧得出她展露了一丝一毫的喜欢?”
应笑语觉得口里的糖葫芦酸到发涩,童年的记忆太远了,以致糖葫芦再也不是印象中的酸甜味道。
可能,真的长大了吧。
人终究是会长大的,或早或晚。
无论是趾高气昂还是卑躬屈膝,都会变得成熟。
零嘴吃得若是不开心那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思及此,应笑语嘴角下撇,索性将那串央求许知纤良久才买下的糖葫芦从纸鹤上随意地扔了下去。
许知纤盯着应欢声飘动的月白色长袍下摆发呆。
清高孤傲的背影仿佛如天上皎洁澄澈的圆月融为一体,令人望而生畏,不忍生出亵渎之意。
可许知纤心里头,阴暗的情绪在一日日的浇灌之下,已长成了参天乔木。
真想抱住那道秀隽卓然的身影,绞在怀里,融入骨血,一生一世难再分别。
她们已错过太久,现却又重新站在了岔道口上。
——知纤从来不是敬畏鬼神之人,倒也不会去怪罪苍天为何偏爱戏弄她们。
只觉得欢声越像纤尘不染的神明,便越想肆意涂抹,任艳丽颜色沾染欢声的全身。
以热烈情绪,以檐前芳菲。
以不甘,以偏执。
以她装满了糖罐子的,快要溢出来的廉价喜欢。
袖竹幽幽道:“你竟还看不出来?你看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谁,有你一丁点儿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