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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又是风雨如晦。
公主府中,一道黑影从雨幕中穿行而过,悄无声息地行至主屋后不远处的一方凉亭中。
这几日整个公主府的人都折腾得够呛,今日夜间,并无前几日那怪异声响,因此云城睡得极熟,下人们也都能好好地休息一晚。
丑时三刻,乌云蔽空,偌大的府中静谧无声。
“五王爷。”
那黑衣人掀下兜帽,露出魅人的容颜,竟是戚殷。
云池也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背影挺拔,他应了一声。
凉亭四周种着梧桐,叶片宽大,将其掩映在夜幕之中,二人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容清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云池冷哼一声,“似是对我那侄女动了心,若真是如此,云城还能拒绝?”
他眉头紧锁,“若这二人当真成亲,这皇位便会落至云城手上。”
云池顿了一顿,看向戚殷,“要你讨得云城欢心,这么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淅淅沥沥的雨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戚殷的眉目被雨水润过,愈发艳丽,他倚在横槛之上,唇角勾起,眼中却是一片寒凉。
“她在赌气。”戚殷声音喑哑,“长公主心里有容清,我又怎能将她的魂勾了去。五王爷倒是难为我了。”
云池不悦地轻哼一声,“虽是如此,你也该尽力。云城喜爱美色,你又生得好,也不是没有可能。”
戚殷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云池似又想到了什么,神色缓和些许,“你不若将云川的心拢入手中,我瞧着她对你甚是嘱意,若是能叫这二人反目成仇,也是好的。”
这姐妹二人情意甚笃,若真是翻脸了,皇帝必是失望不已。
到那时……
云池的唇角弯起,心情愉悦。
戚殷的脸色微沉,他眉梢挂上冷意,探手入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淡声道:“五王爷将药收好了。”
云池目光顿在那纸包上,眸中神色复杂,半晌,他接过仔细地放入内里。
他嘴唇嗫嚅了一下,抬眸看着戚殷,目光殷切,“阿尔丹可有信给本王?”
雨声急急,花香弥漫。
风渐大了,吹散满头青丝,戚殷回转过眸,乌发掩住大半张脸,也遮了他眸中嘲讽。
“自是有的。”戚殷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一夜雨急急,残存的痕迹均被雨水冲散,消逝在泥土中。
晨露尚未散尽,戚殷推开房门出来。
自纳面首一事传遍京城后,云城为免落人口实,便将戚殷移至花园旁的琉璃阁中,一切均按侍夫规制操办,只是一点,若非她着人来唤,绝不可擅自出阁。
此时阁前两位侍卫正守着。
“戚公子这是要干什么?”侍卫将他挡了回来。
下人们虽不明长公主为何要将戚殷锁在房中,但毕竟是殿下所纳唯一侍夫,也不敢怠慢了,因此语气还算客气。
他顿了一下,眉宇间浮上忧色,“听说这几日殿下病重,我却不得陪伴在公主身旁,心中实在难受得紧。因此想着亲手为殿下做一碗羹汤送去。”
“这……”侍卫犹豫道:“不可,没有殿下的吩咐,奴才不能擅自作主。”
戚殷却幽幽地叹了一声,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几分苍白,“殿下待我极好,我却连一碗羹汤都不能替殿下做了么……”
二人面面相觑,“厨娘自会为殿下熬制羹汤,您不必难过。”
“这如何能一样?”戚殷垂下眼眸,似是泫然欲泣,“两位便无心仪之人么,若如心爱之人缠绵病榻却不能相伴左右,你们心中会好受吗?”
戚殷本就生得一副绝美姿容,此刻着了一件素雅的月白长袍,宽宽大大地拢在身上,更显几分瘦削,倒真像心中忧思而致食不下咽之态。
他纤长的睫微垂着,脸色苍白,眼底有几分青黑之色,虽是男子,却没来由得让人心生几分垂怜。
侍卫们不说话了,脸上浮现出些不忍之色。
“两位宽容则个,”戚殷低声道,似喟似叹,“不过一碗羹汤罢了,做完送去便回,权当成全我这一番心意。”
说着,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塞给他二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二人想着,且戚公子这般模样殿下自是极为宠幸的,此番给他个方便,日后也为自己留下条后路。
“行吧。”他二人收下银子,“快去快回。”
戚殷脸上浮现出笑意,向他们一礼。
卯时过了半刻,夏日里天亮得早,只是太阳尚未升起,戚殷穿行而过,月白色长袍的衣角扫过横斜的枝杈,沾上些许露水。
膳房里没什么人,火上温着云城起后要喝的药和鸡汤,戚殷扫视一圈,对着正在灶前打瞌睡神情讶异的厨娘微微一笑,“我给殿下熬些羹汤,你且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