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茉从此就把沈迟意怨恨上了,可惜两人身份悬殊,后来知州过世,知州夫人为了给自己的嫡出儿子铺路,转手把李茉送给瑞阳王为妾侍,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在这儿见上了。
李茉趁着瑞阳王喝茶的空档,饱含鄙薄和嘲弄地向沈迟意看过来,沈迟意淡然和她对视,神色从容。
瑞阳王正在和卫谚商量太后寿礼的事,两人一时都空理会李茉和沈迟意的眉眼官司。
瑞阳王面有忧色:“太后这回寿宴指名要咱们献上张琪瑞的释迦摩尼坐像…这画极难完成的,便是张琪瑞来画,只怕也要费上许久的功夫,咱们两个月前已经把这幅画交给他,希望最后能赶上吧。”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我方才派人去问张琪瑞的完成进度了,现在离太后寿宴还有一个半月,不知那副画能不能及时送进京城。”
卫谚则一脸无所谓,似乎压根不操心这个问题,低头玩弄自己修长手指:“献不上又能怎样?”
瑞阳王一脸不悦,沉声斥道:“混账东西,你以为太后和皇上是好打发的?去年太后寿辰,景王不过是晚送了几日寿礼,便被皇上治了不孝不悌,折损天家颜面的罪名,如今势力大减!景王和皇上是兄弟尚且如此,咱们这些异姓王,如何敢在这事儿上马虎?”
卫谚轻嗤一声,眼里有淡淡不屑。
瑞阳王怒道:“别以为你手握兵马就了不起了,朝廷若想整治你,有的是法子…”
沈迟意把目光收回来,看卫谚挨骂看的正乐呵,奈何脚下一绊,人不留神就跌倒在了帽椅里。
虽然她拼命维持优雅姿态的样子很靓仔,但她跌了一跤的姿势真的很滑稽。卫谚没忍住笑了声,又以拳抵唇,轻咳了下。
瑞阳王终于发现她过来请安了,他不欲在美人面前失了风度,哪怕这美人是他强逼进府的,便敛了神色,简单问候:“沈姑娘前些日子病了,近来好些了吗?”
沈迟意没想到自己不留神给卫谚解了围,心下不免啧了声,面上还是平静道:“多谢王爷垂询,已经好转了。”
瑞阳王目光在沈迟意脸上扫了几圈,越看越是满意,他心下开怀,正要再问几句,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就匆匆跑了进来:“王爷…”
这是瑞阳王派出去催问张琪瑞作画进度的管事,他瞧见这管事,瞬间把训儿子和撩美人都抛诸脑后了,急忙问道:“那幅释迦摩尼坐像完成的如何了?”
管事脸色青白,嘴唇轻颤着开口:“画作…已完成了八成。”
瑞阳王没觉察到他脸色有异,大喜道:“剩下的二成想必这几日就能完成,好,很好。”
管事嘴唇抖得更厉害了,他手捧出一幅画轴:“可,可张画师昨日在家中突发急病暴毙,今早咱们过去的时候,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此言一出,满室俱静,落针声清晰可闻。
沈迟意心中一动,身子跟着换了个坐姿,不过一时无人觉察。
稍微有点政治敏感度的人这时候都能发现不对了,朝廷忌惮藩王已久,这次太后寿礼,那边先是指名要张琪瑞的释迦摩尼像,结果画作快完成时,张琪瑞暴毙,这画作自然不可能完成,朝廷也能名正言顺地降罪,去年他们就来了一波类似操作,今年不过是故技重施。
瑞阳王脸色难看,喃喃道:“怎会如此…”
卫谚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她不想接触瑞阳王府的私事,起身正欲告辞,瑞阳王忽急问了句:“张琪瑞可有弟子或者传人,能替他完成这幅画作?”张琪瑞的画作独特,风格独树一帜,若非他本人或者一脉传人,别人很难把他的画模仿出来,就算模仿完成剩余部分,也很容易被人挑出不对。
既然张琪瑞死了,他的画只能由一脉传人来完成。
管事正要摇头,一直在一旁温顺站着的李茉却开了口,她轻笑一声:“王爷,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瑞阳王不耐道:“要说便说。”
她看了眼起身欲走的沈迟意:“我和沈妹妹在闺中相识,听闻她…”
看来是瞒不住了…沈迟意在心里暗骂了声,面上还是维持住了镇定,主动打断了李茉的话:“我曾跟张琪瑞大师学过几年的画儿。”原身还真跟张琪瑞学过,而且原身于绘画一途上极有天赋,张琪瑞甚至动过让她传承衣钵的心思,可惜她身份注定不能当画师,便拒绝了。
她刚才听说张琪瑞死了就打算抽身,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但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与其让李茉捅出这事,不如她自己说出来,还能占据一定主动权,毕竟这事儿好查得很,她就算死不承认,瑞阳王只要稍微探听,就能知道她跟着张琪瑞学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