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笙一直不说话, 尽管无数疑问萦绕在?心?头,柳离也?不敢再开口。即便身上的金缕玉衣坠得肩膀生疼, 也?竭力忍耐着?。
离宫里?越近, 她的心?就跳得愈发快,冷汗如豆般悄然从额头滴下。
不论谁看?到人死了十?年之后复生, 甚至从棺椁里?头爬起?来, 怕是都会将其当成邪祟上身吧……看?小九的表情, 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她该怎么证明自?己就是淳宁本人?
皇宫中免不了有几条密道,尤其是皇帝的寝殿,故而途中不会让任何人看?见,便能悄无声息地回去。
那队精兵密密地守在?密道入口处,让柳离退无可退,只能随着?宁子?笙一同前行。
手腕被乍然往前一拽,带得整个人一踉跄,柳离下意识小声说了句:“慢……慢点。”
密道的墙壁上挂有几盏灯, 微弱地照亮前方的路,同时映在?宁子?笙的发顶上,垂出一道密密的阴影在?额前。
并不明晰,可也?足够让人看?到她并没有什么耐心?的眼神。
即便事先有心?理准备,柳离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她吓了一跳。
她几乎以为宁子?笙要说什么了,可她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继续那样,以腕间的绳为媒介,系着?她向前走。
就仿佛那是她们之间剩下的唯一纽带一样。“宁子?笙。”
声音回荡在?狭长的通道中,柳离鼓起?勇气,拽住了那根绳子?。
宁子?笙若使劲的话,她是全?然挣扎不了的,可只消她一用力,前方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你,你别不理我。”柳离试探着?道,“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行啊。”小九说,“回去慢慢说。”
于是柳离信了。
事后她只想说一句信你个鬼。
拴着?她手腕的这?根绳子?,“自?然而然”地就从宁子?笙的手上转移到了龙床边上,紧得一点空隙也?没有,勒得柳离有些心?慌。
想动弹半分都不行。
她刚从汤池出来,满脸都是红晕,整个人冒着?热气,被侍女细细擦过的发梢还泛着?湿意。
已到了太阳西落之时,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火焰在?唯一亮着?的一盏宫灯中跳跃着?,宁子?笙随手拔了根发簪,挑了两下,便跳得更旺了。
却被她一口气吹灭。
“宁子?笙。”柳离的左手费力地解着?那个死结,她实在?想不通小九是怎么系得又快又死的,单手根本就解不开,更何况还不是常用手,“你不是答应要和我好好说话的吗。”
手腕处的皮肤好痛。
“嗯。”
脖颈被手指覆上的那一刹那,柳离甚至以为宁子?笙要死死扼住她的咽喉,惊恐地与她四目相?接。
可那几根手指只是不轻不重地顺着?她的脸颊蹭了一下,随后指尖便肆意地挑了一下她的唇,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唇珠,勾勒出轮廓。
“说啊。”
“……”
“说话。”
方才沐浴完,只披了件外衫,系扣松得就像燕子?落下的羽毛,就算是轻飘飘的一阵风,也?能将它?吹开。
更何况是被手指用力一勾。
“哑巴了?”
春末的天气凉爽宜人,本不必额外取暖,可她还是被这?几个字冰得浑身战栗。
柳离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
“魂魄游荡世间,十?年不散?”
宁子?笙轻声将她对安阳和郎恬写过的话逐字重复,指尖捻着?外衫的边儿?,只不过略一用力,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柳离方才用尽全?力也?解不开的绳带,此时不知怎的,又重回了她的手中。
从始至终,宁子?笙都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最后巫人于汴州落网,得以魂魄归体?”
分毫不差。
柳离眼中大震:“你……”
难道安阳和郎恬出卖了她?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偶身上的数根线被操偶人灵活地在?手中握着?,木偶无法拥有自?己的意志,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
此刻她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只要牵着?那根细细的线,就能带她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宁子?笙的唇就在?她耳边开开合合,再近一分则触到,再远一分又不具威胁,只是不上不下地停在?了那个微妙的位置。
“汴州不乏眼线。”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但并没有在?质问什么,只是如陈述事实般平静。
布带蒙上了柳离的眼。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蒙不蒙眼本没什么区别,更重要的是,又成了另一种工具。
束得面前人微微后仰。
宁子?笙还记得,太后死的那一日,她的人从巫人那里?搜出了许多古古怪怪的东西。如乌烟瘴气的鬼画符,如色泽黑暗的“长生不老药”,如能延年益寿的“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