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刚落下的心转眼又被皇帝的话给说得提了上去:
“那不一定!”皇帝不以为然地说道:“陈长安是个变态,如果他肯送他儿子过来,搞不好恰恰说明,他没把自己亲儿子的小命放在心上。”
眼看谢宜江一副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旁边的文亲王赶紧轻咳一声提醒皇帝:“皇上,往好处想,不管怎样,宫里那位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他不在乎,京城百姓,守城将士,他们可都在乎,还在乎得紧。”
“那倒是,”这一点皇帝还是认同的,文亲王的意思她也明白,便又信心满满地安慰旁边的谢宜江:“放心,就算陈长安能舍下自己的儿子出尔反尔,君王如此无德,那也定然民心尽失、将士离心,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至于陈长安会不会舍不得把皇长子带过来做人质?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咱们没考虑过,而且如果真的是那样,说明诚意太差,没什么可谈的了。
谈不拢么,那就怨不得咱们这边的将士了,好歹给了你们半个月的时间,诚意可够足的了。
而且京城里面如今什么个情况,当初在太原城被围困过的诸人一清二楚,但风水轮流转,当初太原城被中南道和京畿道的人围魏救赵,如今京城却已是孤军奋战、回天乏力了。
众人一番轻松议论,鲜有人顾及对面城楼上的动静,只有候在护城河边的陈婉清,抬头看了看那似乎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灰袍僧人,低声跟旁边的谢宜江和白流苏八卦:
“你们说,张天成现在是不是在看咱们的皇上?”
这话,另外两人自然不会接,谢宜江还刻意纠正了下自家清妹妹的叫法:“如今法号是叫‘净空’了吧?”
净空?陈婉清又抬头看了下,但愿能把一切都看空了吧!
在心里撇撇嘴,表示反正这两人已经彻底没戏了,自己也不用再瞎琢磨,便低声跟谢宜江商量起了自家事情:
“宜江,刚才皇上说要给我赐座长公主府,这事我其实之前就想过了,那个,以后咱俩还是一座府里住着吧,我随你!”
总共就两口人,上面还连个正经长辈都没有,等以后两人有了孩子,也顶多是多那么几个小的,有必要一人一府么,搞得跟分头占山为王似的。
谢勉如今也大了,而且以后是要承继护国公府长房的,所以不会跟谢宜江一起住,阿桃虽说是自己外甥女,但京城本就有她原来的家—长公主府,想必如今已经被封为英郡主的她,起码短时间内可以在长公主府里继续住着。
就连白流苏,虽然这些年大部分时间跟自己可说是形影不离,但人家好歹是一家三口了,葛大哥以后要接袁伯的班成为禁卫军统领,那也是会有独立宅邸的。
所以自己跟宜江两人住一处尽够了,至于公主府之类的,公主的身份也许需要这么座大宅子来映衬,但一个人真正的生活滋味,可不是靠府邸规模来体现的。
当初那两位成了亲的公主便是最有力的佐证。
何况,有了这些年的风雨相依,陈婉清觉得,只要能跟谢宜江在一起,再小的房子都能甘之如饴。
谢宜江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心中所想是一回事,听到清妹妹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是以在引领着陈远泓到了皇帝跟前之后又告了罪折返回了城门口,一直守在壕桥尽头等着自家清妹妹平安归来。
唉,等清妹妹回来,记得一定要跟她说,听了她刚才那句“我随你”,自己心里是何等欢喜…作为当事人,陈婉清跟后面恋恋不舍的谢宜江告别、翻身上马踏上壕桥时,心里其实没那么紧张,再不济,旁边还有个流苏跟着呢。
而且,等到进了城被告知,陈长安并没有在宫里、而是在原先的三公主府里等着自己,心里更是又放下了很多。
那府里不是有纵横密布的地下暗道么,虽说如今再也没有景姑姑了,不过流苏还在身边,有她护着,自己还是可以重走一遍父王为自己修建、当初三人一起逃出生天的地下通道。
想到景姑姑和康王,心里还是不禁一酸,咬牙扬鞭而去…
还是那条熟悉的路,虽然下着雪,云湖上并没有结冰。
景色也依旧,一切都熟悉得让人感觉似乎这些年都未曾远离过。
而陈长安这个“故人”,披着一件看着有些熟悉的深灰色的大氅,依旧风姿出众,端坐在湖边水榭里,前面铺了锦缎的石桌上,小炭炉里温着一壶热茶,见了自己,也跟往常那般,依旧微微一笑:“你来啦!”
陈婉清曾无数次设想过他日攻破京城后“狠狠收拾”陈长安的情形,却再也没有想到,会是此时此刻这般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