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乎她有此一问。
半月前,她与薛月婵在御花园撞了正着,本以为太皇太后会唆使平远侯府前来闹事,却不想那一大家子安安分分全无动作。
若非他们听到了一星半点许家要倒大霉的风声,又唯恐自家脱不了干系被治罪,否则哪里会如现在一般安分守己?
赵宸闻言,微微挑眉,卖了个关子道:“的确如此。”
“只个中情况,还得看好戏如何上演。”
…
祁桓历经三朝风雨,又是先帝与今上的老师。逢其七十大寿,府上自然是张灯结彩,广邀宾客。
距晌午开宴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祁府所在的平康巷已是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之景。
如此还不算,又有两个穿着红绸褂子,手里提着布袋的小厮左右立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下向过往百姓散赏钱。
每份赏钱用蜀锦制成的荷包装着,内里有数值不一的银锞子、金瓜子,或是小串铜钱。
分量不多,为的是讨个吉利。
巷子口好些卖朝食的小摊仍在营业,遮阳棚下坐满了人。有早起赶集饿了来填饱肚子的;也有出摊卖货忙了半晌歇脚的;还有忙里偷闲凑热闹的,闹闹嚷嚷,似是比祁家人还喜气洋洋。
一位卖空了担子的农夫在卖汤饼的食肆前将将把担子放下,便听正前方那尖嘴猴腮的货郎高声与人道:“今儿我可是讨到彩头了!”他眉飞色舞的拿出手里荷包的金瓜子,亮闪闪的,足有拇指指甲盖大小。
莫说临近的食客,便是手里忙活着揉面的老板都艳羡不已的转头看过来。
有人道:“任谁府上过大寿,断不似祁府这般阔绰的。照理说,太傅为官清廉,家风严整,怎会容许小辈大肆漏财?”
“你竟不知吗?”在场还有人也领了赏钱,他一面点着铜钱,一面道,“方才领赏钱时,我刻意上去说了几句吉利话,那管事一高兴,也不忌讳我打听,直接道是府里走失多年的嫡姑娘在前些日子被寻了回来,同家人团聚了!”“又恰逢太傅做寿, 自然是双喜临门呐!如此,可不得大肆庆贺一番!”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世人只道太傅府上的两位郎君浑名在外, 不曾想还有遗珠流落民间。”
“确是幸事一桩。”
先时数铜钱的汉子接着道:“管事说的简省,我又向旁人问了几句, 才晓得那苦命的三姑娘呱呱坠地时, 就让府中的恶奴串通拐子给卖了出去。因牵涉家丑, 是以少有知晓内情之人。”
“当真丧德啊!本该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娘子,这些年定然吃了些苦头!”
“却也不是,”汉子闻言摆手补充道, “小娘子五岁稚龄时无根无萍的流落蜀中, 幸逢平远侯府先前殁了的薛二爷一家子奔赴成都府上任, 那薛二夫人怜祁姑娘孤苦, 将其收作养女, 此后与自家女儿一同养在膝下,好生教导着。”
众人不解道:“薛二爷去岁就病逝任上,小娘子为何如今才上京?”
“这事说来涉及皇家,”尖脸货郎忽而收声,讳莫如深得很。
“其中有甚隐情不成?”
“个中原因我也不知, 只晓得传闻前些日子瑾王府丧命火海的贵妾便是薛二爷的亲女,侯府的六姑娘,这太傅家的三姑娘为奔丧而来。”
有人稍微有些见识,琢磨道:“嫡姑娘自贬身价给瑾王当妾?”
“高门大户的心思哪是我等平民能揣摩透的?不提也罢。”
流言在市井中传播的速度本就迅猛,更遑论是上层贵族府中的秘辛。不出半日, 有关祁家三姑娘的身世经历以及她与平远侯府的纠葛就被杜撰出数个内容各异的版本成为汴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
圣驾到太傅府时,在场的上上下下皆叩首相迎。
太傅祁桓与大长公主相互搀扶着将赵宸引至前堂正厅,同府上亲眷叙话。
薛碧微前些日子在宫中已经见过大长公主及祁大夫人, 今日便借着机会又与余下诸人见礼。
太傅家中人口简单,祁二爷远在边关且尚未娶妻,祁大爷只得一妻,并无妾室,膝下两子,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因着还要待客,祁大爷一家不多时便告退离开,留下太傅与大长公主作陪。薛碧微虽说以御前女官的身份到场,但眼下左右没有外人,她便坐在大长公主跟前与她闲话。
“要我说微姐儿在出嫁前合该住到家中来,整日被陛下拘在宫里,瞧瞧这小脸,又瘦了一圈。”
薛碧微虽入了祁家族谱,却未更名改姓,对外的说法自然是为报答薛二爷薛弘杰的养育之恩。此事本就是赵宸为了给她撑腰而寻的太傅府作后盾,旁人便是听着薛碧微的名字心知肚明也奈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