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时花团锦簇的庭院至今仍见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赵宇身穿一袭月牙白的宽袍大袖立在湖心的长桥上喂鱼。他重伤未愈,面色仍是泛着病态的白,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有着几分落拓不羁的美感。
“浮躁。”他将手里剩下的鱼食都扔进水里,而后接过侍女呈上的锦帕净手,而后才缓步往书房行去。
那黑衣汉子脸上的激动神色还未散去,兴冲冲的迎上来对赵宇道:“王爷,此番那小皇帝定然凶多吉少,这朝堂、这天下便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赵宸素来狡诈诡谲,本王出手虽出其不意,但难保他未有防备,”赵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阴森的笑意,“只是...”
“本王可不会再给他机会。”
“许嵘那老儿该如何处置?”黑衣汉子又问,“这老东西为着自保指不定跟小皇帝抖落了多少实情,王爷断不可轻饶了他!”
“日后再说罢,”赵宇认为许嵘已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惧,“他翻不了甚风浪。”
他又问:“西北的情况如何?”
“王爷放心,一切安排正有条不紊的进行,”黑衣汉子意气风发得很,“那定北大将军下落不明,眼下军中主事之人是王爷的亲信,只待王爷一声令下,羯族便可挥师南下。”
“届时小皇帝性命垂危,又有外族来犯,朝臣可不得请王爷出面主持大局?”
赵宇却面色凝重的遥遥头,“本王总觉得心有不安...”
“昭王当真在府中养伤?”
“此事千真万确!”黑衣汉子道,“方才属下才接到消息道是昭王受了伤也不闲着,歌姬往来络绎不绝,逍遥得很!”
“盯紧了他,一旦有异常,格杀!”
许嵘陡然入狱,于众人而言虽说早有意料,但到底意外,便是赵宇早有反心,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他私下与许嵘交往频频,又共同策划举兵篡位之事,而今对方被捕,赵宇唯恐他将自己供出来,到时候铁证如山,以赵宸的手段定不会给他反抗的机会。
赵宇也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总归箭在弦上,主动出击到底有一线生机,目前看来,他赢了。
这边薛碧微正在看内务府送来的账本的,刘尚宫则在一旁指点。
不期然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飞也似的跑进来,满目忧心的冲她急道:“姑娘,不好了!”
“陛下遇刺!”
薛碧微闻言瞬时起身,拔腿就往书房外冲,将刘尚宫等人抛在身后。
此时福宁宫正殿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整个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圣手都到场奉命。
薛碧微见此心惊不已,可她身量小,又碍于自己作乱会贻误赵宸的病情,只得踮着脚在外/围揪心挠肺的观察诊治的进度。
拂冬几位宫婢紧赶慢赶的追上来,寻到薛碧微立马安慰她道:“陛下天命所归,遇事定会逢凶化吉,还请姑娘放宽心。”
薛碧微哪里能安心?
她不自觉地双眼噙了泪,也晓得现下并非哭哭啼啼之时,便强自忍着不让泪珠滚出来,“拂冬,你吩咐下去,务必让阖宫上下收紧口风,万不得将陛下的病情透露一丝一毫出去。”
“另外,内廷的动向更要时时警惕着,绝不可给人可趁之机。”
拂冬神色凝重的应下。
只听薛碧微抽了抽鼻子,将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她的目光左右扫视,又问:“怎的不见卿统领?”
“苏炀苏小将军今日也随驾出行,他而今在何处?”
“奴婢方才来时遇到陛下跟前的多宝,他着急忙慌的提到卿统领好似也受了伤,此时怕是与苏小将军同在配殿罢!”
因着赵宸所中之箭的箭头有倒钩,几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正聚在一处商议如何拔箭才能最大限度减少龙体的损伤。
薛碧微看了他们一眼,稍作犹豫便去到西配殿。
卿九也负伤不少。
有年轻的太医正在给他上药包扎,他牙根紧咬,愣是不吭一声。与他并排而坐的是苏炀,他的情况要好上许多,除却左手臂被划出一道一寸左右长的刀伤,余下皆完好无损。
殿内的宫侍们来来往往也颇为繁忙。
苏炀在低声与卿九讨论着这多事之秋宫中的守卫布防,他眼风瞥到薛碧微,止了话头又让殿内不相干之人退下,这才起身走到薛碧微跟前,“姑娘前来可是询问陛下遇刺之事?”
薛碧微点点头,“苏小将军,你可知刺杀为何人主使?”苏炀道:“其实想必姑娘能猜出是何人所为。”
“许嵘被捕, 与他利益纠葛最深之人,以防自身被暴露又被问罪,自然要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