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有一件精美的瓷器摆在眼前,初时你只能隔着安全线去欣赏它的美。转瞬间,它却意料之外的出现在你唾手可得的地方,近到你甚至只一眼就可以看清釉面的纹路,随后一颗心便为着这稀世珍宝沉沦下去。
…
临河而建的茶室,环境清幽。
跑堂小厮殷勤端上几样茶点素食及一应煮茶所需的物什,很快便退了出去。包厢里只余薛碧微三人,一应仆侍皆在外等候。
薛碧微会点茶,只技艺粗疏。她磕磕绊绊的动作,面颊有些发红,“若是公子介意,或是请茶博士过来更为妥当。”
她平日里从容大方,偶尔也会孩子气,眼下这般小女儿似的娇羞之态还是赵宸头一回见,他觉着有趣,便看得认真了些,也就没听清她说的话。
赵小宸吃着芙蓉糕,奶声奶气的夸,“姐姐点的很好啊,还有茶花呢!再者说,阿兄也不喜吃茶,姐姐无须介意。”
薛碧微听了哭笑不得,点茶没有茶花,那还是点茶吗?
赵宸抿抿唇,点头道:“豚儿说的没错,我自幼体质欠佳,甚少饮茶。”
“嗯,”薛碧微暗道,难怪他面色苍白,一脸病态呢。她心有不忍,斟了一盏准备自己喝的玫瑰花茶与他,“花茶于身子无碍的。”
赵宸接了,眸光一转,提起话头道:“还未感谢姑娘对豚儿的救命之恩。”
薛碧微摆摆手,“豚儿很是乖巧,像是我的亲弟弟一般,公子无须言谢。”她默了默,终是问道,“如今你便是豚儿唯一的亲人了吗?”
她眉眼盈盈,内里有水光闪动,在烛火的衬映下愈发娇艳动人。
赵宸垂眸沉吟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意,“嗯。”
赵小宸闻言,一口糕点卡在喉头,险些没能咽下去。他转头看着赵宸,面露不解。
赵宸却暗中以眼神警告他不许插嘴。
赵小宸撇撇嘴,赵宸是个大坏蛋,不知道要怎的诓骗姐姐。
薛碧微却未注意到他二人的互动,她几番思量,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唯恐自己的冒失会勾起赵宸的伤痛往事,“那公子与豚儿眼下可有性命之危?前段时日确有听闻江南某位富商携家眷探亲时,在半道上不知是被山匪或是仇家所杀…”
赵宸竟不知她为自己和赵小宸早已设想了一个悲惨的身世。他不得不开口道:“并非如此。”
他顿了顿才语气低沉的缓缓道来,“家父家母早亡,祖宗基业尽数交于我手。然而族中亲属贪婪,暗中蛰伏,伺机图谋不轨。因我宿疾缠身之故,难免有疏漏之时,以致于豚儿让贼人拐走…”
细究起来,他也不算扯谎,赵宸心道。
一人独守江山,祖母、兄长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路人皆知。
他语气极淡,好似所经历的那些艰难险阻、人心叵测不过平常之事。薛碧微本就对他有似曾相识之感,她压下心里的隐痛,了然道:“身在高门大族,谁都过的不甚容易。只可怜豚儿无辜受累,吃了好些苦头。”
“因族中事物未曾处理周全,是以豚儿暂且由姑娘帮忙照看,”赵宸郑重道,“如此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我自是无甚异议的,”先时还觉得他高傲,眼下得知内情只觉他还未及冠就得应付诸多糟心之事,可怜的紧。薛碧微轻声道,“公子只管着手眼前之事,豚儿有我照顾,定不会让公子另生烦忧。”
赵宸闻言心里熨帖至极,转念又觉得她是个傻姑娘。他不经软声道:“如此…可会扰了姑娘的姻缘?”
与方才相识的姑娘贸然谈论婚嫁之事,本就是僭越之举,可赵宸就是按捺不住,他虽为帝王之尊,于心爱之人定不会强人所难,两情相悦才是人间幸事。
只这丫头傻不愣登的,若一颗真心在他未有察觉之时被旁人拐走该如何是好?因而他必须将一切可能性扼杀在尚未萌芽之时。
他的问话让薛碧微确实有被冒犯之感,可细想起来对方应当也是为她考虑。本也是如此,她既是孤女,若再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弟弟,此种情况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是让人考虑的适婚对象。
当然了,此种限制对她无用,是以薛碧微道:“无妨,我尚未考虑过婚嫁之事。”
甚好,赵宸心下一松,神情柔和了许多。
薛碧微却觉得他是为小团子计深远,生怕自己亏待了他弟弟呢!
…
又是一日休沐。
眼看岁考在即,未免自个儿落得个啼笑皆非的下场,薛碧微断不敢再偷懒,未到辰时便起床温书。
两刻钟过去,她费尽心思背下两首诗,还不甚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