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香菱闻言,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虽不愿,却也只能强颜欢笑道:“妾身听凭母亲的安排。”
薛文博大喜,自袖兜掏出一枚金瓜子给云哥儿,并道:“今日便借了云哥儿的吉言,来年爹爹定然官运亨通!”
本是父慈子孝感人至深的场面,气氛也和乐融融,那整晚未置一词的唐氏却突然阴阳怪气的冷哼道:“官运亨通?怕不是春秋大梦罢!”
许氏就坐在她的右手,当事人还未发话呢,她先怒道:“三弟妹可会煞风景!怎的?侯爷升官发财还碍着你了不成?”她知晓近来唐氏对大房不满,妯娌二人也多次打过机锋,是以当下的语气便重了些。
偏生这番话戳破了唐氏连日来积攒的想发又发不出来的怨气,她恨声道:“大嫂,只怕你还被蒙在鼓里罢?!”
那云哥儿见几位长辈因自己的缘故针锋相对,眼泪都未经酝酿瞬间便嚎啕大哭起来。崔香菱赶紧将他抱着不住的哄,老夫人也怒道:“唐氏!你休完放肆!”
唐氏对此不仅不怵,神色还愈发冷冽,她仍是对许氏道:“大嫂,薛文博五日前教青楼里的妓子算计,欠下巨额银两,也不知他与崔氏如何盘算的,竟将你也瞒着。”
老夫人眼见形势不对,立马喝声唤人制止,唐氏却挣扎着不从,语速极快的又薛文博道:“狗贼!你有贼心做此事,却未有贼胆承认,只一应将责任推脱到三爷身上。我们三爷受了家法到今日还躺着起不了不身呢!薛文博,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否与那火炉子里碳一般黑?!”
“往时三爷靠你荫庇为你挡了多少腌臜事?你为人放荡不堪,四处拈花惹草,外面养着哄着,对内还有意勾引我这个弟妹?”她说着唾了一口薛文博,“真谁都与崔香菱那下贱胚子似的?”
薛文博让她的连声质问愣怔当场,许氏更是如雷轰顶,不知作何反应。
唐氏三言两语就快要将侯府的天儿给捅破了,老夫人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直吼着,“还不让她给我住嘴!”
那两个绞住唐氏手臂想将她往外拖的婆子这才又下了死力气捂住她的嘴。
唐氏目下已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一口咬上婆子粗厚的手掌,迫得人将她松开,继而形容疯狂的大肆诅咒,“薛文博!崔氏!你二人歹毒心肠,将来必不得好死!大房逃不过绝子绝孙的命哈哈哈!”
“你们以为云哥儿当真是大房血脉吗!一群蠢货!”
“给我拖下去!”老夫人已然也陷入魔障之态,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厅堂里为这是非早乱做一团,仅是哭闹之声。薛碧微他们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无一例外的都置身事外。
只薛妙云先前因着崔香菱既跪佛堂又抄佛经的,正愁没机会报复,她揪着唐氏最后一句话道:“原来云哥儿并非爹爹亲生啊?你还真有本事,想混淆侯府血脉不成?”
崔香菱正拿帕子给云哥擦眼泪呢,丝毫不见慌乱,她对老夫人道:“母亲,妾身是冤枉的,云哥儿与侯爷容貌相似,怎可能不是侯爷所生?唐氏走投无路,见媳妇软弱,胡乱攀咬也未可知啊!”
老夫人仍未镇定,她眼下血气上涌,头晕目眩得很,“此事日后再查。”
薛文博替崔香菱说话道:“母亲,儿子相信菱儿是无辜的…”
老夫人挥手打断他,恼道:“散了!都散了!”夜色空明, 有疏星几点。
从三房的院子附近经过,好似都能听见内里唐氏凄厉的哭喊,在这阖家团圆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悚然。
喻杏在前执一盏花灯, 冷风飕飕穿过她的耳畔,她颤着声儿道:“姑娘, 咱们快些走罢, 奴婢害怕得很。”
“天不怕地不怕的喻杏姐姐竟也会胆小?”薛碧微笑话她。
“姑娘, ”喻杏嗔道,“奴婢是外向了些,可也并非不怕鬼神之人啊。”不消片刻, 她又惊恐万分道, “老夫人那般狠厉, 今日三夫人让侯府的面子扫地, 她会不会…”
“莫要妄断。”薛碧微止住她的话头, “你既知祖母为人,便得谨防祸从口出。”
“姑娘教训得是。”
未及一个时辰,自家姑娘便去而复返,且她与喻杏二人都面色凝重,平嬷嬷不自觉有几分忧心, 倒了盏热茶让薛碧微喝了,问道:“怎的了?老夫人竟未留姑娘守岁?”
薛碧微缓缓摇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喻杏瞄了瞄她,主动提起道:“家宴让三夫人闹了,老夫人气得险些撅了过去。”
“是为着府里疯传的那件事?”平嬷嬷问。
“可不是?不曾想侯爷不仅是懦弱无能之辈, 而且也无甚担当。”喻杏照唐氏对话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