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视线看去,是一方材质上好的端石砚。样式很简单,最中规中矩的方形雕刻以四角饕餮纹,只在正中间镂出一个圆用以研磨。
“砚为端石,外方内圆;贪食曰饕,贪财曰餮。”褚廷筠挑了挑眉,“你是想警告他安分守己?”
叶淮允“嗯”了一声,“此番藩王进京贺岁,唯有他一个没带世子同行,还不知道在西南密谋什么。”
何况叶淮允记得,先前几年,自从常信王世子受封后,次次都会跟着入宫,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褚廷筠因他这话,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常信王世子,薨了。”
“薨了?”叶淮允一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褚廷筠对上他讶异的目光点了点头,“前两日刚得到的消息,一忙起来就忘了与你说。”
“据说是常信王早年与风尘女子有过一个私生子,但因为身份低微,一直没能入宗室名牒。”褚廷筠道:“而我的探子来报,那私生子心机颇深,又很是有些手段,短短几年里陆续处理掉了不少兄弟。”
“直到前段时日,更是把世子也拉下了马。只怕如今常信王再不情愿,也得让他认祖归宗了。”
叶淮允听他说着,“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褚廷筠勾唇一笑,“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他挑眉问道:“你可知那位私生子是谁?”
叶淮允狐疑,“我认得?”
褚廷筠道:“算半个熟人罢。”
叶淮允脑中猛然有了一个猜测,不大确定地反问:“段夜?”
第66章 弹劾
年节已过,进京朝贺的藩王陆续离开京城,回自己的封地。
叶淮允站在金銮殿前,没什么诚意地对常信王道了句“一路保重”。
两人几分算计,互相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还没到点名道破的时候,便将这表面功夫做足,目送他的车驾驶出宫城。
春风吹过,积雪消融,露出白茫茫雪地下坚硬的灰石板。
距离复朝还有几天,享着阖家团圆的朝臣也极少在佳节期间呈折子,因此这段时日委实能算得上清闲。
褚廷筠看了眼逐渐爬上中天的春日初阳,问他:“想不想出宫转转?”
叶淮允仿佛一眼就看穿他的意图,笑道:“又有哪家酒楼出新菜式了?”
褚廷筠不置可否,“听人说,清风楼新出的翡翠灯芯糕不错,想带你去尝尝。”
清风楼……好熟悉的名字。叶淮允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来是去年他说着要去吃吹雪梅花酥,结果却在那里一刀砍了西北部族皇子的清风楼。
他没有出声的这一小会儿,人已经被褚廷筠拉出了皇宫。
京城的商铺店肆已经陆续开了张,门前还挂着几个红灯笼,蹭一蹭佳节最后的喜气。两人走过大街小巷一路逛着,路上百姓皆是洋溢着笑容,想来会是一个国泰民安的好年头。
褚廷筠突然走到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前,挑来选去后,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比划在叶淮允脸上。
大小似乎还挺合适,便也不顾叶淮允尚且没反应过来,就直接付了钱,将面具戴在他脸上。
叶淮允侧头朝摊子一旁摆放着的铜镜瞧去,赤红色的狐狸面具遮住他整张面容,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他奇怪地问:“为何我是狐狸?”
“自然是因为……”褚廷筠拖长起音凑到他耳畔,“淮允勾走了我的心,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叶淮允无语瞠了他一眼,“那你也该换一个。”
他说着,目光略过小摊上各式各样的面具,最终唇角勾挑间,拿起一张快速换了褚廷筠脸上原本的金属面具。
走出一段路后,褚廷筠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是猪?”还是粉色的?
叶淮允笑笑,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前头,清风楼到了。
一如去年来时,今日这清风楼门前依旧挤着满当当的人,似乎都是为那翡翠灯芯糕而来的。
不知谁忽然惊呼一声,随即人群中有一个小姑娘用尖利的嗓音大喊道:“你大胆!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我管她是谁,今日这最后一份翡翠灯芯糕,本公子都拿定了!”
褚廷筠站在不远处轻轻“啧”了一声,“这声音怎那么耳熟。”
叶淮允显然也听出来了,皱了皱眉道:“像是麟旭的。”
两人登时往清风楼走去,那边的争执还在继续。
“连家门都不敢报,怕不是哪个穷角落里跑出来狐假虎威的乞丐。”侍女语调中满是傲慢与得意:“我可告诉你,我家小姐是伯公府的,日后是要进宫当夫人的!”
“嘁,就这?也肖想着当夫人?”江麟旭不屑鄙夷,“我可告诉你吧,本公子的兄长是大将军褚廷筠,陛下心里只有我义兄一个人,你就让你家小姐等下辈子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