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韶华不动声色地收起杯盏,既未同她们对视,也未打算同她们解释这两只杯盏的来历。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门口,吩咐楼下的丫鬟赶紧送一壶热茶过来。
白倾沅就端着身子坐着,亲眼看着他替换了茶水后,又招呼着自己和成柔忙这忙那,有条不紊。
成柔靠着窗子远眺,心情舒畅,由衷称赞道:“江老板这地方真是不错,风景独好。”
因着附近少有三层楼以上的建筑,珍珠楼的存在实为难得,独树一帜。
白倾沅无心看风景,听了成柔的话,只习惯性地冲她笑了笑,却不料正是这一下的笑,叫她余光中瞥见了个东西。
那是个被成柔的衣摆压在地上角落里的金饰。
若只是寻常的金饰,她定不会如此震惊,可是她余光中瞥到的这个,跟她从西郡带来的、独有的、曾经放到顾言观身上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那是母亲亲手为她做的,层层叠叠的软金丝里头包裹着三颗成色极好的红玛瑙细珠子,外圈折成蝈蝈的模样,戴在身前脖子上,最适合招摇过市的场合。
这样的金饰,白倾沅敢说,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一样的。
而她的那个,当初就留在了顾言观那里。
所以方才在阁楼上的人是顾言观?
顾言观怎么会与江韶华有关系呢?白倾沅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伸手去够到自己的那条金丝蝈蝈链子,捧到眼前仔细分辨分辨,却又怕打草惊蛇,惊扰了江韶华与成柔,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待时机。
不料接下来的一段过程,江韶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与成柔,阁楼统共也就那么点大,她再寻不到丝毫的机会,去查看那条金饰。
江韶华许是在见到白倾沅私叩阁楼门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异样,留了心眼,在最后送她们离开时,是请成柔与白倾沅走在前头,而他自己则慢慢落在后方,于不经意间拉上了门。
阁楼的门再次被关上。
白倾沅听着声音便知,此事无解。
她硬着头皮下了楼,满脑子都是想找顾言观问个清楚。为何她的链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他与江韶华会有联系,为何他事到如今都还在山下?还有,他到底还在做着哪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成柔此番大有收获,在他这儿定做了足有四五套冬衣,而白倾沅为了装装样子,也勉勉强强要了件大氅。
“人家是做蜀锦与绣品的,你倒好,跟人家要起大氅来了。”回去的路上,成柔与她说道。
白倾沅却理直气壮,“他江家什么生意不做?我不论是要什么,他总能弄得到的,姐姐就只管放心好了,我这是在给他送钱呢。”
在珍珠楼里耽搁了一下午,这时候外头天色已近黄昏,白倾沅先陪着成柔回了公主府,再直接吩咐车夫绕道回宫。
马车如来时一般,悠悠驶在长安街的道上,岂料没过多久,便戛然停住了,外头有人直愣愣地在马车前喊道:“我家侯爷有请嘉宁县主前去府上小坐。”
白倾沅不知,“你家侯爷是哪个侯爷?”
那人便道:“德昌侯召伯臣。”
白倾沅撩帘子的手一顿。
也是,她前几日那么欺负召颜,如今召家也总算是想起来要找她算账了么?
第58章 下一个
放在上一世, 召伯臣实非善茬,很多事情若非有他德昌侯府做后盾,召未雨也未必敢做。
现召伯臣居然明目张胆地派人过来说要见她, 笑话, 她哪里会让他单独见到自己。
“不见。”白倾沅在马车中硬气地回道。
可外头来喊人的也不是个简单好打发的,他抽出随身带的佩剑, 冷硬道:“恐由不得县主不见。”
白倾沅在马车里听见他抽出刀剑的声音,一只手自觉地搭在了腰间,与一旁的泠鸢对视一眼, 泠鸢点了点头。
“是吗?”
帘子被一寸寸撩起, 女子的裙摆显露出半截, 原以为这是有人要出来,不料倏忽间,一颗弹丸自帘下空隙中飞射而出, 直往对面来人脸上去。
来人持剑,迅速躲开。
趁着这功夫,泠鸢一鞭子挥舞在了马背上, 马儿受了惊,极速奔跑起来。车夫东倒西歪地倒在横木上, 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旁的泠鸢驱马飞快向前。
只要沿着长安街拼命地跑,街的尽头便是皇宫, 进了皇宫她们就可以结束这场逃亡了。
这件事她们知道,她们的对手也知道,白倾沅万万没想到,德昌侯召伯臣这回派来堵她的人,远远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