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施为?
令嘉眼睫垂下,冷淡道:“对你有恩德的是那把金锁,又与我何干?”
这态度与之前的和气实在迥异,单凤娘心中多有惊疑,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只顺着她的口风道:“民妇也觉得这金锁助民妇良多,实为吉物,总是随身携带,不敢有失。”
令嘉闻言怔楞片刻,忽道:“你既然随身带着,不若与我看看。”
单凤娘不解其故,但不好不应,只能自颈间解下一物,正是那把金锁。
这次令嘉却是不等醉月代传,站起身走过去,亲自自单凤娘手中接过金锁,打量起来。
单凤娘叫令嘉的行为惊了惊,勉强笑道:“过了这许多年,金锁少有变化,也不知王妃可还认得?”
令嘉却道:“我自是认得的。”
这把金锁不过半掌大小,刻成如意形状,正面用隶体刻了“如意”二字。许是保养得好,虽经了十余年的漫长辰光,这把金锁光亮如昔,唯一与令嘉记忆有些出入的,是锁面上那许是与衣物摩擦得久了以至于模糊了许多的“如意”字样,尤其是意字处,那里还有一个圆状凹陷,陷下三分,叫整个字都变形了。
“这处凹陷是怎么回事?”
“民妇外出行商时曾路遇于盗匪,贼人射了一箭,原该射在民妇胸口,却叫这金锁挡了一下,正救下民妇的命。”单凤娘不无感慨道。
算上她爹生病的那次,这把金锁已经救过她两次了。
令嘉闻言,忍不住用指尖轻抚那处凹陷,动作轻柔至极。
“不知夫人能否将这把金锁还与我?”
单凤娘愣了楞,待意识到令嘉是认真的,她沉默了下来。
“你不愿意?”
单凤娘苦笑一声,跪下道:“还请王妃恕罪,民妇不愿。”
“为什么?”令嘉眸现异色,“以夫人如今之家财,并不差这把金锁。”
“以民妇家财,可做千件万件同样物什,可心爱之物终究只得这一个,”
“可这金锁原就是我的。”
单凤娘咬咬牙,道:“王妃当年既用它换了包子,那便是买卖已成,不得反悔。”
令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幽幽。
单凤娘僵着脊背,纹丝不动。
令嘉忽觉意兴阑珊,道了句“也罢”,将那把金锁递还给单凤娘。
单凤娘有些错愕地接过金锁,正准备再次谢罪,便见令嘉已背过身去,离开了这间花厅。
花厅中静了了片刻,单凤娘一时竟不知是要继续跪着,还是起身。
待过了片刻,不见令嘉回来,单凤娘终是站起身,她对着被留下的面露不满的醉月行了一礼,强作从容道:“既然王妃有事,那民妇就先告退了。”
令嘉与单凤娘忽然发生争执的事,自有下仆在第一时刻就报与了萧彻。
只是不待那下仆将争执的原由说清楚,单凤娘已匆匆前来请罪。
萧彻按了按手,止住单凤娘请罪的话语,示意那下仆先说。
待那下仆说完,萧彻再问单凤娘:“他说的可有差错?”
单凤娘苦笑道:“不错。”
萧彻点点头,道:“那把金锁予我一观。”
单凤娘自是双手奉上。
萧彻见着了那惹事的引子,暗自纳罕。
十分寻常的一把金锁,以令嘉的喜好去看,纯金流于俗气,工艺也不见稀罕,说是处处不合心意也不为过,让她随手打赏出去不奇怪,但叫她开口强要反倒稀奇。
萧彻心存疑问,只问道:“单氏,这把金锁你可愿还予王妃?”
一个意思的话,从令嘉口中问出,和从萧彻问出,绝对不是一个意思。
单凤娘暗自苦笑,以额抵地,道:“民妇不愿。”
萧彻放下金锁,只道:“起身吧,你既然不愿,那就回去备礼,明日来给王妃赔罪吧。”
单凤娘心如刀割,面上还需恭顺道:“是。”
燕王大度不假,但前提却是属下能乖觉。
给王妃的这份礼可有得赔了。
萧彻确实在心里给这份赔礼设了个极高的底价。
而在他到了内殿,将抱着福寿埋在被褥中的令嘉捞出,见着她眼角红痕后,又默默将这底价往上提了提。
萧彻径直将人抱到自己怀中,顺势欲将福寿移出,可无奈令嘉抱得极紧,他不好施力,便只能无视这只猫。
他亲了亲令嘉略带湿意的眼角,温柔地问她:“那把金锁是你兄长遗物?”
这个是他猜的。以他对令嘉的了解,能叫令嘉如此伤情的,也就这些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