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_作者:淮上(120)

  “用来制造我的兵人丝,与定仙陵作乱的兵人丝共奉一主,因此能互相呼应。”

  白霰尽力站直,从牙缝里喘息道:“这就是度开洵还活在这世上的证据。”

  ·

  病榻上,宫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灵脉寸寸断裂后的剧痛,此刻已经变成了懒洋洋的钝痛和酸楚。一股陌生的灵力在四肢百骸周旋游走,不动声色安抚着刚受到重创的元神,但他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

  有人救了我吗?

  宫惟头晕目眩地坐起身,突然感觉身上触感不对,低头定睛一看,熟悉的丝质象牙白织金嵌黑边外袍霎时映入眼帘。

  “!”

  宫惟的第一个反应是:我把徐霜策衣服扒了?

  我还活着吗?

  他整个人瞬间清醒,赶紧上下摸了摸确定自己手脚都在,紧接着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慢慢从脑海深处复苏。兵人丝在全身灵脉内蜿蜒的剧痛、前世尸骨被人做成傀儡的惊怒、被挟持时的恐惧和恍惚……直到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灵力暴流从天而降,将他咽喉间致命的兵人丝硬生生熔成飞灰,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在触及那怀抱时戛然而止。

  “别怕,”他感觉到徐霜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流血的颈侧,声音从容而有力。

  他说:“睡一觉吧,没事了。”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宫惟不由自主地摸了下嘴唇。

  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细节。颤栗的、微妙的涟漪再次泛上心头,但不论如何都想不起这异样到底从何而起。

  重伤和疲惫让他脑子里拉锯似地疼,恍惚间好像做了很多梦,但醒来后除了悲伤,什么也想不起来。

  宫惟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角,似乎这样就能逃开嘴唇上残存不去的异样感。足过了半晌,他才迟钝地掀开床帏望向四周,呆愣片刻,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金船。

  当世医宗穆夺朱,关于他的医术和为人有很多传说,但最出名的永远是这艘翱翔天际、周游四海的金木巨船。

  当年宫惟刚被应恺从桃林捡回呈仙盟的时候,金船途径岱山,应恺便带着他上船请医宗检查身体,想知道他是天生神智不全,还是或后天魂魄有损。穆夺朱也没见过宫惟这样神奇的病例,亲自出手扎了他一脑袋的针,扎得宫惟嗷嗷哭,从此就落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

  后来有一年盛夏他拖着徐霜策在懲舒宫玄冰池里玩水,年幼无知一味贪凉,三更半夜发起了烧。徐霜策只得一手抱他一手找医宗看诊。结果晕晕乎乎的宫惟一见金船,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又踢又蹬百般挣扎无果,还大哭着往徐霜策脖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宫惟生性记打不记吃,对自己害怕的地方都印象深刻,隔着十里八乡他都能顺风闻见这艘金船上特有的药味儿。

  兵人丝入灵脉,必然伤势惨重,一定是徐霜策送他上来的。

  那么徐霜策现也在这艘金船上吗?中了幻术的尉迟锐和伤势未愈的应恺呢?

  他前世的尸骨,是否也冰存在这金船上的藏尸阁里?

  宫惟想起自己藏在尸骨中的那件东西,心中不由微动。

  巨船平稳前行,屋里的摆设纹丝不动,唯有雕花玉帘在窗棂漏进的风中微微摇晃,屋外的走廊上十分安静,半点人声不闻。

  宫惟深吸了口气,终于轻轻下床,光脚踩在桐木地板上,打开屋门向外望了一眼。

第40章

  与此同时, 天空阁大堂。

  徐霜策突然似有所感,闭目探知片刻,睁眼望向大门外。

  白霰当堂断手这一幕把众人都镇住了, 只有坐在徐霜策下手的穆夺朱眼角瞟见, 下意识问:“怎么?”

  徐霜策没回答, 沉吟片刻后收回了视线。这时只见应恺诧异地看着白霰,终于艰难道:“……你不是人?”

  机关兵人以丝为筋, 黄金为骨,身躯外壳皆为精钢,关节处由螺钉铜楔控制弯曲。兵人的面部不需五官, 只是一片打磨平滑的青铜, 靠灵核探知阴阳五行, 行动全由钜宗灵力控制, 换句话说就是战斗力提高了千百倍的金钢傀儡。

  白霰却明显拥有灵智,光从外表看也是千真万确的血肉之躯,他怎么可能是人造出来的?

  “是。”白霰平静道, “我皮肉之下,皆为机关,的确不算活人。”

  难怪说度开洵十八岁那年便将前两代钜宗的毕生所学踩在了脚下——白霰这样的兵人, 根本不需要比拼战力,光是他的存在就已经颠覆了整个长孙世家。度开洵制作机关兵人的能力何止旷古绝今, 简直就是神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