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只踟蹰片刻,就跟着公子奭的步伐向里面走去。她能看见这里多了很多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垒起来的卷牍,有的上面还用青铜封了起来,一看便是很重要的函书,最里面靠窗的一个案桌上还摆着几份散开的竹卷。
公子奭重新跪坐在一处案桌后,郑文带着七娘子坐在不远处,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这时屋外有仆人端着木质托盘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把一些浆饮和干果放在她和七娘子前面。
郑文全都摆在七娘子身前,才看向公子奭。两人对视,郑文心中的想法过了一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发现甫走了进来。
“公子,奴把人送回院子里去了。”甫走到公子奭旁边低声说了句话,公子奭看了郑文她们一眼,“吩咐厨房午食照三人做吧。”
甫点了点头,看了郑文和七娘子一眼,才快步走了出去。
“说吧,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公子奭可不觉得郑文会为了还一本卷牍特意来这边一趟,一般对方直接会交给阿苓让对方交到甫的手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前院找他都是有事情才过来一趟。
他权当旁边的两人不存在,说完这话拿起一卷函书就看了起来,手持毛笔在竹简上落下。
可郑文却知道对方是在一心两用,在等着她的答案。
不过对方并未提到刚才那位疾医说到的事情,也并未问起她在山林中喂他吃过什么。郑文的心却一点也没有松懈下来,相处久了,她知道公子奭如果要为难人的话一般不会当场发难,他更喜欢背地里不做人。
她看了一会儿,见对方真没有询问山林中事的想法,等公子奭把这份卷牍批过封存在一旁的竹筒后,她才慢吞吞地出了声,“我想借你手下的人用一下。”
这可能就是所谓地顺着杆子往上爬,温水煮青蛙,自从第一次公子奭对她的特许后,郑文说起这些请求来也格外地仿若无事和顺其自然。
公子奭微微抬眼瞥了她一眼:“要借什么人?”往常对方要借兵士出城门可不没有特意来见他,有时候直接找了甫说一声就离开了。
郑文对上公子奭瞥过来的目光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我想借小西院的那些人。”
公子奭看着她好一会儿,意味不明,在郑文以为对方要拒绝的时候公子奭却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听甫说,你把那些从城外带回来的孩子都留在了后院,还教他们读书认字?”
说实话,当时他听甫回禀这件事时不是不惊讶的,但是也没有太惊讶,就是有一种会是那个小娘子做得出来的事。不过,他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然,这也许是另一种蔑视,他觉得郑文并不会教出什么惊才之人。
郑文以为对方想要批判一下她的这种行为,却想不到公子奭好像只是突然想起来似地随意提了一句,见她半晌没回答也不在意,而是又垂首去翻阅手中的函书,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小西院的人可以借你,但他们不能出府,只能在宅院中活动。”
郑文听到这句话立刻笑着点了点头,在等到确定的回答后就松了一口气,不愿再多想,看见在处理公务的公子奭后,觉得自己可能会打扰到对方,于是拉着七娘子准备离开,心想今日的午食估计七娘子是想不到了,枉地小姑娘可念叨了那条鱼鳖有好几日,说肉质鲜美,前所未有地好吃。
不过她刚起了身拉着七娘子准备走,公子奭就抬起了头,对她说道,“用完午食再走,府里今日才采办了一头羊牢。”
郑文还在迟疑,七娘子已经扯了扯她的袖口,让她不由感叹这孩子胆子越大大了,她以为她这些小动作公子奭看不见吗。
最后她还是坐了下来,公子奭对她道:“离用膳食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内侧架子上还有不少书,你自己去挑。”然后就低下了头,案桌旁边刚好是一扇窗户,半开着,有光透进来,半边屋子都是暖的,公子奭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被衬地像是透明的一样。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郑文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对方的面上,这般看来,对方身上的冷气少了不少,多了丝清雅的气质,特别是漫不经心翻阅摊开的书简时,足以让人清新,她无来由的笑了一下,才站了起来,向公子奭说的那个书架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