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这下是真的有些惊奇了,她以前会喜欢这么甜腻的浆水,她又饮了一口,还是不能适应,于是搁置杯盏放在了桌面上。
可是却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传说女孩子们喜欢吃甜食是因为这辈子生活多为挫折,活的太苦了,于是喜欢甜食因为可以得到短暂的愉悦。
而现下,她好像不喜欢喝了,是不是那些苦难离她而去了?
郑文看向对面已经饮完一杯甜浆的公子奭,笑了一笑,突然有些好奇公子奭为何会喜欢这种甜腻的浆饮,实在是与气质不太相配。
时间真的可以拉进人的距离,孤独也会。如果是半年前,郑文绝对不可能与公子奭坐在一起相谈闲聊,但她此时想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接触过去的人,让她觉得过去那些模糊不清的岁月并非一场梦境,她如今的坚持也并非一个笑话。
公子奭看见了郑文面上松懈的神情,这才仿若随意地道:“眼上为何覆一层白纱?”
郑文听到这话摸了摸眼部。其实很多人都好奇,刘夫人问过,郑林和惠小郎君却不敢放肆,心中好奇也不敢询问,生怕触及了她的伤痛,只是有时候目光也会下意识地落在她面上。
他们大多数可能以为郑文有眼疾,认为她对于他们的目光不太敏感,可其实郑文眼中的画面比其他人的清楚多了,这条并不宽只能遮住眼部的白纱应该是特殊材质所织,夏日冰凉,冬日温润,不知是何材料,并不阻碍她的视线影响平日视物,反而不至于让她老是看见一些不想看见的东西。
那位赠予她此物的老翁身份神秘,郑文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些画面,才知道这世间太大了,人类也太渺小了,渺小的毫不自知于是坐井观天,以为自己便是宇宙天地中心,可其实这世上还有许多人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在公子奭面前,郑文并没有再扯什么幼时眼部受伤的鬼话,只是说:“眼不能阅人。”
公子奭听到后,并没有接着问下去,他看出了郑文不想多谈。
郑文却仿佛想到什么一样,突然看向公子奭,目光注视着他许久,公子奭视线对上她的视线,很平静,并没有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到,郑文心头那股涌起来的好奇一下子就没有了。
在刚才一瞬,她有些想要摘下白纱看一下公子奭的未来,可最终却还是没有如此做,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对上公子奭看向她的目光,太过平静,甚至还含着一种包容,她觉得这并不是一种错觉,有时候郑文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缓下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看向公子奭,“百年前,是你从曹地带走了我?”这是郑文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除了清陵山丘,还有一处她可以知道当年的事,阿苓和那虎贲四百军士的骸骨在何地,是否还在荒野,被丛生杂草裹住,公子奭一定知道。
公子奭没有回话却是看向一旁的少年,齐奚立马垂头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楼道处候着,以防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等人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公子奭转过了头,却并没有看着郑文,而是看向窗外的白雪,依稀记得那年的雪仿佛也是这般厚,他在冬天一向不好熬,很少出门,那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身体中的寒气还未消散时,一位老翁的到来让他骨子里的寒气也加重了一些,于是百年间都未散去。
他说:“当年有一老翁来到故城,说知道你的下落。”
郑文看着公子奭。
“等我赶到曹国时,那里已经尸横遍野,我在一处……尸堆上发现了你。”公子奭目光移了回来,看向郑文的眼很黑也很静。
平静深邃得像一汪滩水。
那时候的郑文胸口上插着一把青铜剑,看制式只是一把很平常的剑,所属主人应该不过一小兵,女人除了脸上稍微干净一些,身上都是血,衣裳残破不堪,能看见下面裸露的皮肤。
让公子奭手下人感觉到不安地不仅是尸堆上面容鲜活的奇怪女人,还有女人身下那个尸堆的奇怪之处。
除了郑文,她身下离她最近的几具尸体也都还很鲜活,比起其他的那些已经腐烂的士兵来说,郑文身下的那几句具尸体的人仿佛才死去一样,或者说,就像是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