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队长此时也杀到这附近,骑马执槊攻了过来。见他想要攻向队长,陈英咬牙准备挺上,一旁队长不防受了敌军一次偷袭,反手杀了对方后,心知自己只怕没有多长时间好活。见陈英想要拼命护住自己,他哈哈一笑,将陈英拍向一边,自己受了敌军队长一击,同时也砍向对方,将他掀下战马。
然而,他自己也被冲来的战马撞下了山坡。陈英来不及去给敌军再补几刀,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坡,看着队长躺在地上没起来,浑身的血几乎将几块皮甲染成了黑色。他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声音下意识的带了哭腔:“队长,队长,你还好吗。哪受伤了?”
队长皱眉,回过神来,并不动弹,只声音低哑道:“嚷嚷什么?!老子现在哪里都不好!好在老子已经赚了!”
“队长,我先给你包扎下吧。”说着这话,陈英看着队长胳膊和腿上的伤以及腹部的插着的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了。
队长笑了两声,声音却越发的低了:“包扎个屁。你他娘的真拿我当兄弟,快给我个痛快。”
陈英摇头,哭着道:“再等等,再等等援兵就到了,到时候军医就能救你。”
队长疼了又抽了下,骂道:“怂货,你刀都见血了,到现在还当自己是个新兵?下不了手就给我滚,帮其他兄弟杀敌人去。”
陈英忍不住嚎啕起来,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队长费力地用完好的左胳膊抽了他一巴掌:“嚎个屁,臭小子快滚吧!尽力活下去!如果真的援军来了,将军也来了,告诉将军,我们百人队没有一个孬种。”
陈英憋住眼泪,咬咬牙,拿着刀吼道:“队长,你等着,我杀了那帮子敌人!”
血山尸海中接着拼杀,陈英已经不记得自己后来又跟多少人交过手,身上也几乎没有痛觉了,只知道同伴越来越少,自己的刀也越来越钝。忽然间,听到汉军的号角声,所有人先是愣了一下,还活着的人才反应过来真的有援军了。
刹那间,大家都忍不住狂喜。然而,挥出的刀就算慢了一步,来不及杀敌,就又有同伴倒下。敌军也不是傻子,见状也想撤退,然而拼杀到此时的众人又怎会放开他们。直到苏勇毅到的时候,剩下寥寥几个散兵都已经浑身是血。在他身先士卒之下,麾下的骑军们一起将余下的敌军擒住。见此,陈英扭头就往远处的沟渠跑去。
“你往哪跑呢?”来援的副将先发现了,喊了声也没见他有反应,奇道:“他这都伤的一身血了,还跑什么?”
陈英高兴地大声喊着:“队长,将军来啦!”
等跃下山坡,陈英的心便瞬间凉了,队长此时仍旧侧卧着,没有任何反应。他伸出手,颤抖着将队长翻了过来。队长的一只手正握着当初插在腹部的刀。现在,刀已经被拔了出来,连带着肠子流了一地。受了这么重的伤,他选择拨刀只能是想早点结束性命。
陈英死死的咬出嘴唇,想要伸出手去握住队长拔刀的手。又看到队长另一只手虽然已经僵硬,却仍旧紧紧的抓住地面的杂草。他到死仍不曾闭眼,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狰狞,显示着他生前忍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陈英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哀嚎起来。这一瞬间,他如同万火焚身,烧干了他见到援军时的喜悦,燃烧起他对自己深深的恨意。身上本已麻木的痛觉也苏醒过来,这痛意贯穿全身,宛若将他劈成两半。
见到此景,苏瑾瑜心头一哽,连带着其余人也都面露悲意。只是,战事去仍要继续,除了这批受伤的人,苏瑾瑜将半死不活的敌军队长抓起来,问出了部分消息后,便继续出发。经历这些日子的拼杀,最终太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往日,匈奴们就算前来都得不到便宜,如今更是不敢来太守驻守的玉门边关。
只是,毕竟没有陛下谕旨,太守派人也有局限,但还是摸清楚了不少消息。战后,苏瑾瑜安抚下属时,不免想起那个年纪尚且不大的兵士,便也向副将问起。许是憋着一股子恨意,陈英虽然受伤不轻,却咬牙挺了过来,如今凭军功也已经升了十夫长。苏瑾瑜觉得此人日后还有作为,也有日后看重之意。
在边关这些日子,他心情比刚来时已经很有不同。心境变了,他写家信中不免也流露出些许感慨。虽寥寥数语,然而苏云蓉看了也不禁想起当初自己学习历史时,对于百年耻辱的心情。信中,苏瑾瑜也提起边关药物紧缺,再加上刀剑无眼,受了重伤后别说截肢能够活命的,大部分早已感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