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李图南听来的全部的故事了,大周知道的人很多,只是有一些细节尚待补充,譬如王爷与燕娘子那时候,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啧啧,想起来就令人热血沸腾呐。
原来是个苦守寒窑十八载,渣男乐不思归抛妻弃子的狗血泼天的好故事。
“……”霍西洲薄唇动了动,神色难言,“我不记得。”
这辈子,莫非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与前世不同?
不可能,他尝试过旁敲侧击地打听长云每个人的记忆,已经发生的情节都与前世丝毫不差。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忽略了,在长安这边有一个变数。
变数存在的唯一可能,就是燕攸宁!
霍西洲的眉再度为之一跳:莫非,燕攸宁也如他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而且似乎,比他觉醒更早。被他丢失的这辈子前面十九年的记忆,已经不如他所想。
“王爷……”李图南在唤他:“王爷?”
他试着伸手在霍西洲面前挥了挥。
霍西洲凛然回神,“李图南。”
“你留在此处,我一人去后山。”
疑点太多了,他要去求证。霍西洲飞快地撂下李图南,直奔后山竹屋而去。
看来事情不如他所想,燕攸宁在记忆复苏之后做出了改变,譬如,她应该早已看清了东淄王李苌喜新厌旧的面目,这辈子并没有嫁给李苌为妃。他竟没有去想这件事。
霍西洲的脚步轻快了没多久,却再次于山道上生生一停。
难道,她是因为知晓上辈子他当上摄政司马,拥兵自立,所以迫不及待地巴结上来?
她从前是为了什么而嫁给李苌?
这一点霍西洲很清楚。
从前是什么样,现如今也就有可能是什么样。
难道她真的会爱他么?
霍西洲哂然自嘲,再度加快了脚步。
……
燕攸宁感觉到霍西洲的脚步就在身边,甚至,还有他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地喷洒下来,落在她的耳畔,拂弄她脸颊上细微的绒毛。
于是她一下子醒过来,坐起身雀跃地唤了一声“洲郎”,整个身体就挂上了霍西洲的后颈。
霍西洲伸臂揽住她的纤腰,任由她贪恋无比又可怜无比地挂在自己身上,微微笑道:“宁宁,怎么愈发黏我?”
“嗯……就要抱你。”燕攸宁坚持不肯下来,惹来男人频频地纵容发笑,像是拿她不知怎么办是好。
“对了,宁宁,”霍西洲握住她的素手,看见她的手背之上有一块被火燎伤的痕迹,“怎么弄伤的?如此不小心。”
燕攸宁听出男人话中的责怪与心疼,眉眼弯弯,抱他更紧,“没事,在灶台上不小心弄的……陈氏连夜跑了,没有人给我做饭呀。”
霍西洲无比自责,脸上露出心痛的神情:“日后便我来做。”
燕攸宁摇摇头,对他巧笑嫣然,葱根般的纤纤玉指点在他的额头,“你傻啦。你是我的幻觉呀,幻觉怎么帮我做饭?”
话音刚落,燕攸宁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洲郎?你去哪儿啦?洲郎!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无人回应,她慌慌张张地,抱起竹杖到处找她的“洲郎”,可是遍寻无获,急得哇哇大哭。
“洲郎!我再不那样说你了,你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说了。”
竹屋纱窗外,一道身影静静地看着,她在屋中与空气对话,时而高兴手舞足蹈,时而悲怆便如此刻,无措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而她的一切,正是她口中不断唤着的“洲郎”。
霍西洲的心疼得犹如一剑刺了个对穿。
如果李图南所言不虚,那么她所唤的人,应该就是两年前“死”在了征讨南蛮战场上的自己。以为燕攸宁得回身份高嫁东淄王,鲜花着锦,风流得意,刻意不去关注长安的任何事。原来,事实并不是如此。
是他愚昧至极。
停在竹屋外的身影还没有动,便被一阵脚步声惊起,霍西洲心神凛然,闪身到了另一扇窗后。
来人是个女子,梳时下婢女流行的双丫髻,她轻轻推开竹门,朝里唤道:“娘子,奴婢云栽接您来了。”
不止这个名唤云栽的女婢,霍西洲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到停在坡下的八抬云轿,应是燕昇派来接燕攸宁回府的人。霍西洲记得很清楚,夏国公府嫡庶颠倒了十几年,燕攸宁才是正经嫡出。不过他却不知,她是何时封了郡主。
燕攸宁安静了下来,“嘭”一声,她的身子撞上了身后的墙壁上,小半篮的毒蘑菇打翻,七零八落地滚到她脚边,她跌一跤,坐倒回椅背上。像是没有听到云栽的话,直到云栽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