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_作者:巫羽(96)

  他收起散漫的模样,忽然抬头问:“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闻景大夫一顿劝说,也没能让父王将命令收回。”

  太子坐在棋案的另一边,他同样博箸,行棋,说道:“前几日,边军抓到一名贩牛的许国商人,说是许国细作。那商人受不住拷打,瞎招出一份十余人的名单,名单中有几个人,正是在融国当宾客的许国人。”

  “边军时常为得到奖赏,胡乱抓人冒功。这件事本来就是屈打成招,只要将名单上的人员,和贩牛商人放在一起对质,就知道虚妄。昨日莫敖(官名)在朝上大做文章,添油加醋,父王听信他的挑拨,大为震怒,这才下令驱逐许国宾客。”太子提起这件事,内心十分不满,但言语挺冷静。

  昭灵蹙眉,即便他还不到参政的年纪,也知道不能这么对待别国前来投奔的谋士。

  每个国家都在重金招揽人才,融国却反其道而行之,下达了逐客令。

  拿起一支彩筹,在手中把玩,昭灵问:“兄长门下也有许国的宾客,会不会牵连兄长?”

  “我猜,这正是莫敖的意图。”太子轻嗤。

  听到兄长这么一说,昭灵手中使力,清脆的“咔嚓”一声,不慎折断彩筹。

  把断筹从弟弟手中拿走,执住手掌,察看是否被断筹割伤,见他手掌没伤,太子悠悠道:“自从我把莫敖那个目无王法的儿子痛笞一顿,他们父子就对我怀恨在心。这天是越来越冷,也差不多该让莫敖回家养老了。”

  太子继续道:“眼下对所谓的‘许国奸细’大肆抓捕,许国人因为害怕而连夜逃离融国。阿灵,这只是个开始,随后维国、岱国、舒国等国的宾客,也会因为惶恐而陆续离开融国。真是愚不可及。”太子这句愚不可及,不知道是在说他父王,还是莫敖。

  他既感到痛心,又等待事情发酵。

  昭灵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他说道:“过两天,我再去找父王,劝父王赶紧把命令收回去。反正父王就是发火,也不会把我怎样。”

  他知道父王肯定会恼羞成怒,并且不肯承认错误,即便挨骂,这事还得有人劝说。

  太子没说什么,只是拍了下弟弟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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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城南码头,囿北营的大船刚靠岸,越潜便从车厢里取出一袋粮,拾起座位上的一件羊皮衣,他下车朝大船走去。

  如以往那般贿赂随船的士兵,越潜将米粮和御寒的冬衣掷给樊鱼,樊鱼激动地抓住物品,紧紧抱在怀里,眼中满是感激。

  冬日里没有御寒的衣物,入冬后樊鱼天天冷得瑟抖。

  抚摸这件暖和的羊皮衣,樊鱼激动道:“阿潜,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过来?”

  不只知道日期,时间还拿捏得很准。

  “我算好日子。”越潜的目光扫视船上的其他奴人,曾经他也是其中一员,从未忘记。

  他记得入冬后,每过一旬,囿北营就会运鱼到城南码头。

  樊鱼十分感慨:“唉,日子过得真快,亏你还能记得我。”

  他不像常父那样,在苑囿里照顾并抚养越潜,但越潜却时常给他送粮,冬日也不忘送衣。

  越潜低语:“苑囿里的生活,我从不曾忘记。”

  每每来到城南码头,看见这艘从囿北营驶来的船,面对船上的越人奴隶,越潜心中总有一份说不出的滋味。

  把羊皮衣套上,衣服又宽又长,夜里还能当被盖,樊鱼欣喜道:“我而今也挺好,有吃有穿。”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路人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身后的士兵面露不耐烦的表情,此时其他奴隶已经开始将装鱼的竹筐搬上码头。

  樊鱼催促:“阿潜,你去吧。”

  越潜道:“多保重。”

  辞别樊鱼,转身而去,越潜不去在意身后那十数双渴求的眼睛,他时常救济樊鱼,船上的奴隶都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苑囿里的越人奴隶仍记得他是云越王之子,在这个身份上寄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驾车离开城南码头,远远望见王宫巍峨的建筑,仿佛在提醒越潜这里是融国的都城,而他是个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