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_作者:绣生(159)

  可于他而言,他陷在梦里过完了一生,耗尽了爱恨。

  他与殷承玉已经死别五年。

  那五年间,他每一日都过得煎熬,艰辛无人可诉。

  他遵照殷承玉的遗诏,辅佐幼帝,开拓疆土,创大燕之盛世。

  他不结党不营私,不争权不夺利。

  从一个满手血腥的奸佞小人,变成了备受称赞的肝胆忠臣。他收敛噬人的抓牙,按照殷承玉期望的模样活下去。

  人人都说他变了,说先帝目光毒辣,竟没有看错人。

  从无人知晓,从殷承玉走后,他便夜不能寐,思念成狂。

  从前他不信神佛,但殷承玉走后,他却只有在念诵往生咒时,才能得片刻安宁。

  他寻佛问道,大兴土木广修佛寺道观,召集天下高僧仙道,为殷承玉诵经祈福。

  但却从不敢奢望来世。

  身死魂灭,岂有来世?

  只能靠回忆苟延残喘罢了。

  殷承玥曾经怒斥他,说他已经疯了。

  其实也没有错。

  疯了总比清醒地活着要轻松,总好过每时每刻都要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种感觉太痛了。

  像硬生生剜去心上的一块肉。

  只是回忆,薛恕就疼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死死抱住殷承玉,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拼命从他身上汲取温度。他紧握着殷承玉的手,将手指含在口中,克制地用牙齿磨。

  忍得身体都在颤抖。

  每一片哀嚎的灵魂都在叫嚣着占有他,像从前一样占有他。

  凶狠地将他的血肉吞入腹中,合二为一,便不会再遭受失去的苦楚。

  然而最终,他甚至没有在殷承玉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将人抱了许久,亲了许久。直到外头传来些微的光亮,方才沉着眸起身。

  动作轻柔地擦干他脸上和手上的水渍,再整理好散乱的发丝,将睡姿调整成原样,盖好了锦被。

  一切和先前毫无分别。

  最后他俯下身去,与殷承玉额头抵着额头,许久,方才起身离开。

  *

  薛恕外出许久未归,守在营帐内的小童已经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有些急切地迎上去,却又被他阴沉的表情慑住,畏惧地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薛恕扫他一眼,神色阴沉:“今晚之事,不该提的便不要提。”

  小童喏喏点头应是。

  又瞧见他背后的纱布上浸了红,忍着害怕道:“监官背上的伤口恐怕崩开了,得换药重新包扎才好……”大概是怕薛恕不肯,他又急匆匆搬出了太子:“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叫我们务必照顾好监官,不得有丝毫差池。”

  薛恕脚步一定,眼中霜雪化开,可窥见些许温柔。

  他看向小童,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去拿药来。”顿了顿,又道:“再寻面镜子来。”

  小童不知道他要镜子做什么,也不敢问,只四处翻找了一番,才找到一面铜镜。

  薛恕坐在桌边,小童在后头替他处理崩开的伤口。

  那面铜镜就立在薛恕面前。

  薛恕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俱是一脸阴沉。

  他盯着镜子看了半晌,才尝试着调整表情。

  这个年岁,他双眉间还未烙下深刻皱痕,习惯性蹙起的眉头舒展开,眼底的风雪也隐去,便与之前一般无二了。

  他缓缓勾了唇,镜子里的少年英气勃发,当是殷承玉喜爱的模样。

  小童替他重新上了药换了绷带,便退了出去。

  薛恕在桌前对镜练习许久,终于摆脱了前世的阴影。

  他自衣襟里将那枚绿玉戒拉出来,指尖摩挲半晌,低头吻了吻。

  殿下喜欢他什么模样,那他就是什么模样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殿下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第65章

  殷承玉一早醒来,就听人来报,说薛恕醒了。

  他简单收拾过后,便匆匆往薛恕的营帐去。

  过去时,大夫已经给薛恕诊完了脉,正在收拾药箱。薛恕则躺在床上,小童正端着药喂他。

  看见殷承玉过来,薛恕的眼珠便不转了,直勾勾将人盯着。

  殷承玉只作未觉,向大夫询问情况。

  “昨夜没有发热,便没有危险了。接下来只需按时服药静养,等伤口愈合便可。殿下不必担忧。”

  听大夫如此说,殷承玉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