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公主嫁与漠南世子的赐婚恩旨明发,昭告天下,晴昭公主顾锦于永熙十七年九月初三日下嫁漠南世子。
顾鸿的旨意很明显。
国朝公主,是下嫁,不是和亲。公主是国朝的恩赐,是要外邦当做神女一般敬重供奉的。
旨意一发,阿日斯兰即刻反归漠南,准备迎亲事宜。
顾锦出嫁比年前时睿王顾值娶亲要隆重得多,因为公主算是远嫁,所以君王顾鸿的意思是要替自己的嫡女将门面充足。
公主府按着亲王的典制选在了京郊一处山水极好的所在,且距离静华寺很近。顾鸿更是下旨在公主待嫁的这段时日里,可以随时出宫与孟氏皇后相伴小住。
顾锦的嫁妆共分三大份,一份是顾锦出生那年便备下的,一份是君王下旨内府司再次添置的,还有一份来自荣安亲王府邸以及公主的母族孟氏。更不算朝臣觐献的贺礼,以及宫中那些高阶宫妃们的私己了。
既然长姐出降已是定局,宫中的四位皇子便也着随心意,与自家长姐添置嫁妆。
皇四子顾偃奉旨离京视察苏州涝灾,顺手备办了六百匹珍品缂丝,几乎垄断了当年南方世面上所有的缂丝织品,只为公主添妆。
皇三子顾伸母族是三代书香之家,便为公主酌情添了两个精通蒙室语言与文字的宫奴,随公主远行,以备不时之需。
便连远在岭南的敬元候顾值,也遣人回京为公主的嫁妆里添了一樽观音玉相。
顾攸是个最没心思的,那些古董珍玩他瞧得头疼,便拉着顾修一起着实与公主的嫁妆里添置了十六箱黄金锭子,让顾锦想打什么首饰便打什么首饰。
在漠南部的聘礼送来时,君王又下旨将漠南部送来的所有聘礼一应添入公主的陪嫁当中,那些嫁妆若是堆在一起一字排开,足足能从含元殿一路排出汴京城。
为彰公主大国贵女身份,君王顾鸿还发了一道旨意蒙室全境减供三年,漠南部十年不纳朝供。
按大周国制,公主出降外族,要有皇亲及宗亲送嫁至关外。宗亲中送嫁将军的人选毋庸置疑,该是公主母舅时任二品威戎将军的孟绍将军。
而皇亲中的人选前朝却多有争议。一派主张按旧制由公主兄长送嫁。但因公主无亲生兄长,只有一位横遭贬斥的庶兄,另一派便主张由朝中身份贵重的皇子送嫁,以彰国朝声威。
时入六月,天气闷热少雨。烈日当空曝晒,蝉鸣声吵得人心神不宁。
时至正午,热力逼人时韩墨初带着一柄宽沿的骨竹纸伞立在顾修下朝时必经的甬路上,等着顾修散朝回宫。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高一矮两个少年,一个面色沉稳,一个满面焦灼。
“七弟,今日太热了,穿朝服当真是受罪。好在你我是三日一朝,若是如同四哥一般日日临朝,我可受不了。”顾攸也不顾身后的文武大臣是不是还未散尽,便伸手扯松了自己的袍领。
“眼下只是听学,总有一日是要临朝参政的,到时候你该如何?”顾修脸上虽也盈着汗珠 ,但明显比顾攸的神情要淡然多了。
“告假呗,还能如何?我又不想建功立业,我只想等着成年出宫,做个逍遥王爷。”顾攸侧着身子碰了碰顾修的肩膀:“对了,我母妃已经开始为我选看成年立府的宅基了,母妃说了今后有我的便有你的,你要不要一起看看?到时候咱们兄弟两个选在一条街上,最好就隔一堵墙,你看如何?”
“呵,我不要。”顾修抱着肩膀朝旁边躲了一步。
“狼崽子!守着你六哥我这么讨人喜欢的人住有什么不好的?”
这边顾攸身手要勾顾修的胳膊以示亲厚,那边顾修则看见了撑着伞等在甬道上的韩墨初,径直走了过去,导致顾攸险些栽了个跟头。
“师父。”顾修站在韩墨初跟前,由着韩墨初与他擦去脸上的汗珠:“等许久了么?”
“臣是睡足了才过来的,也不算久。”
“七弟,说实在的,你那宫里多少也该添两个奴才的。那时你病了,父皇便下旨要与你宫中多添几个人,你偏不要。”顾攸一边拖着冰帕子擦汗,一边由着身边四五个奴才伺候着撑伞打扇。
“我命薄,受不了六哥这般的排场。”顾修接过了韩墨初手中的纸伞,撑在中间,与韩墨初肩并肩的走在一起,顾修的个子过了年便又蹿了两寸若只看身形不看眉眼,两人冷眼看着都有些像同龄人了。
“那你便不怕韩少师辛苦?这么热的天还要来接你下朝。”顾攸扬起那张圆脸,叉着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