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个在营里拽住他,要他随她走的东风笑,那个几次三番扰乱他婚事,终究在红妆之夜,在他还清醒的时候,玩味一般地层层剥开他衣衫的女子,那个在战场上本可刺他后心,却莫名其妙不曾出手的女子……
偷天换日,来去折返,这个东风笑,不简单啊。
“来人。”他忽而展开眉来,摆了一摆手。
门旁,本是安然待命的一个侍从闻声而出,向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玉辞颔首,继而将表面上那一张染了许多墨色的纸张生生弃了去,寻了一张新纸,随即启笔在上面写画了许久,这才摆一摆手,唤着这侍从过来。
那侍从见状称是,赶忙上前,双手接过那纸来,却只是捧着,不敢去瞧。
玉辞启口,波澜不惊地:“你且看看,告诉副官和管事,便按此处理。”
那侍从闻言颔首,这才敢垂下眼去看着,可是瞧着瞧着,面上便满是惊诧和不解,最后,竟是生生面有惊惧之色。
“王爷,这……”他踟蹰着开口问道。
“不必多言,依此而行。”
第下:且南飞153 大堂劫婚
“但是,睿王爷,记住,他结一次婚,我便劫他一次,年年岁岁,分毫不少!直到再无女子敢嫁他!我便要看看,你们能防我到何时!”
又是一日,红妆如火。
东风笑却是一袭黑衣匿身在阴影之中,一手抚上腰间的鞭锁,一手手里执着剑柄,垂了眸子向下望去,那大堂里的侍从婢女们忙碌得紧,而宾客已然稀稀拉拉地到了。
她不晓得乌查婼是否归来,毕竟这几日逃亡,她若是再去寻尹秋,还需越过一处峡谷,那里如今寒冰封锁,过去颇费力气,还有性命之忧,她累了,便不曾去,只是留在这平焦城里打听、筹划。
因此,如今她最明确的便是——沂王爷玉辞,又要同她人成亲了。
不想竟是如此快,竟是如此赶巧。
偏偏她方才从营里逃出,化名入了平焦城,便得到了消息。
却是不知,若是没有当初那一纸金黄的圣旨,逼得她不得不远离军营,他是不是便会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别人?
是乌查婼吗?还是其他女子?
东风笑颦了颦眉,又向阴影伸出轻轻挪了挪,免得给人发现了去。
而台下,那些忙忙碌碌的侍从和婢子渐渐安定了下来,宾客也皆是面带笑意、前后说笑地入了这大堂,这大堂本是宽敞霍亮的,如今点上这烂漫红妆,便在一番气势恢宏里添了几番可喜的惊艳之色。
东风笑凝了眉头,本想瞧瞧,那立在大堂前处的人是何人?可是那武王爷乌查筠?可终究也是作罢,一则是瞧不分明,二则是事已至此,无论是谁她都要下手了。
继而,锣鼓声起。
两个人皆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大厅前端,一则东风笑识不得,另一则,便是玉竹,他面上的笑意颇为标致,却依旧是瞧得人心里发寒。
东风笑颦了颦眉,听着那嘈杂热闹似乎逐渐扩大、逼近——应当是那一对新人中间牵着火红的喜花便要入堂了,火红的嫁衣,火红的大堂。
继而,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声,男左女右,新人跨过了那大堂前的门槛,比肩携花向前走去,那架势颇为和谐,红色的花儿甚是耀眼。
玉辞之前的那次婚礼,东风笑不曾见着,外面热热闹的时候,她正潜藏在后面的宅院里忙活部署,或者,与其说是无暇看,不若说是不想看、不忍看。
可如今,躲不掉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当初那个许她一世的男子,牵着别的女子手中红花的另一头,一步一步,缓缓想着礼堂深处走去。
这一瞬间,分明知道自己会出手,却依旧是心如刀割。
下面,嘈杂而又热闹,众人都在交口称赞这一对郎才女貌、般配无双、终成眷属,瞧着那玉树临风的新郎官,和娇滴滴的新嫁娘,而这一切,都仿佛同那梁上的东风笑无缘,仿佛在这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她,默然无言,处在阴影里。
这一堂的光明落下的暗影,此时此刻,皆是落在她一人眉间心上。
那边,主持微笑着唤众人安静,启口说着那些寻常的嫁娶的说辞,旁人许是只当例行公事,东风笑却听得分分明明。
直到,那一声‘一拜天地’,划破了大厅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