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峋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玩谢龄手指,右手放在身侧,黑斑已侵蚀了大半条手臂。
“不知不觉间,都已过十五了。”萧峋口吻带着遗憾,“这可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上元节,却没能庆祝。我们去湖边放灯吧?”
“不去。”谢龄低声拒绝,侧身看定萧峋。他感觉得到,萧峋要沉眠了。
谢龄目光清沉,直勾勾的,不掩饰担忧。
“我是去睡觉,不是要和浊气和阴墟同归于尽。”萧峋含笑说道,语带安抚。不过紧跟着,这人表情拉下来,口吻和神色都变得严肃:“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你不许收新的徒弟,不许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更不许和别的男人走太近。当然,女的也不行。”
“那万一你败了呢?”谢龄声音越来越小,“不仅连同归于尽都没做到,还被反向制伏。”
萧峋:“……”
萧峋眨了下眼。
谢龄却不敢眨眼,他怕他一眨眼,就要落下泪。他闷闷地将脸别开,瞪着夜幕里的星辰说,“我提前给你修一座墓?”
“行啊,那你得给我守孝。”萧峋又笑开了,“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说不定看见那样俊俏的师父,我直接炸尸还魂。”
“我们那儿的习俗,没有孝期一说,至多停灵七日。伴侣一旦死了,就能立刻再婚。”谢龄道。
“……我还是别睡了。”萧峋开始磨牙。
“你还是睡吧。”谢龄声音又轻了些,他知晓萧峋如果醒着和浊气斗争,会很难受。末了添上一句:“我不会找别人的。”
“这还差不多。”萧峋语气变得满意。
星辉无声,流风寂静。
看够天上银河,萧峋拉住谢龄,同时向他侧身,将自己的衣袖如被子一般盖在谢龄身上。
“现在还是在正月里,葡萄和蓝莓都不好寻,我用阵法和法器弄出了两箩,已经酿上、放进地窖里了,你等几个月,还是等几年再开来喝吧,那时味道肯定不错。”他对谢龄道。
“好。”谢龄点了下头。
“我在我那小楼里藏了些东西,是什么现在自然不能告诉你,你有事没事可以去找着玩儿。”萧峋语气神秘。
“好。”谢龄又点头。
萧峋哼笑:“我睡了之后,你可别一直窝在山里,多出去走走,把好吃的店、好玩的地方都记下,等我睡醒,再带我去。”
“……好。”谢龄半垂下眼。
萧峋翻身回去,远眺长空。
星辰流转,夜幕灿烂。
许久后,谢龄唤了一声:“萧峋。”
萧峋捏了捏他手指:“嗯。”
过了一阵,谢龄又喊:“萧峋。”
“我在。”萧峋笑着答道。
月下梢头,残灯如豆。
“萧峋。”谢龄向旁侧伸手。
一只温热的手将他的手指抓住,回道:“还在呢,没睡。”
山风低回,露华渐浓。
“萧峋。”谢龄闭上眼。
“……”
无人应声,他身侧已空。
第166章
谢龄将宗主象征的重光剑送回契玄峰, 彻底卸下宗主之职。
他不再住自己的寝屋,搬进了萧峋的小楼。
他时常画画,画见过的山川雪景, 画没见过的老树繁花,画完挂在楼下正厅里,就像萧峋在时做的那样。
他也练习洞箫,技艺一日更胜一日纯熟,但依旧远不及教他吹奏、领他入门之人。
云龟在峰上重复着睡觉、散步、捕鱼、问谢龄讨丹药的生活。云鹤偶尔来争食,它也不恼,态度极谦和。
崔嵬没来过人间道,越九归倒是十天半月就过来叨扰一次。但探望谢龄不是越九归的主要目的,他之所以来这样勤, 是为讨好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谢龄算得上熟,他曾坐在道殿里, 同想要在点石会上搏得名次的萧峋、谢风掠一起分析过她的招法和战术,领着包括她在内的一些人赴过东华宴,在秘境里抗击瑶台境和青山书院之人。
她是老宗主的徒孙,拿着一把漆黑巨斧做武器的温岚。
越九归的心情半是欣喜半是愁。当年东华宴上初逢,他与温岚都在清静境, 而今三年过去, 他还蹉跎在原本的境界里, 温岚却已经晋升神心空明境了。
谢龄知晓这点后, 偶尔打趣越九归几句,偶尔给他支些也不怎么高明的招。
二月某日,谢龄找到萧峋说过的藏在小楼里的东西。那人在这小楼里打了间密室出来, 约寻常茶室大小, 三面立花梨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