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涯一直绷着的脸似乎缓和了些,抬了抬下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种不耐烦,都是装出来的,没有什么实质存在的意义。
妈妈一只手搭在我和纪涯交握的手上面,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娇俏可人,她的眼神很温暖,看着我,似乎就足以抚平我心里所有的伤痛,她虽察觉不到我深埋于心的心事,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那么理解我。
我的心里渐渐涌起一道暖流,看着纪涯,似乎也没有多么恶心了。
妈妈柔和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兄弟两个,都要好好的哦。特别是你,纪涯,要好好对弟弟,听到没有?”
20、
午餐过后,妈妈希望我和纪涯再多相处一点时间,在书房里,她端来了一盘水果后,捂着嘴唇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两个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一副不打扰的样子,很贴心。
我们对她回以微笑,在她关上门之后,笑容不约而同地立刻从我和他的脸上彻底消失。
纪涯坐在办公桌后,穿着裁剪得当的西装,挑了挑眉,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准备待个多久?”
我冷笑一声,把椅子往后拖,离他远一点,双腿交叠,靠在椅子扶手上,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愿意?”
两厢无言。
纪涯拿起一份娱乐周报看着,在看到某一则新闻的时候,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面无表情了一会儿后,他笑了。
我对他发神经的样子皱了皱眉。
纪涯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剪刀,把娱乐周报裁剪下来一部分,摆在桌面上,其余的碎屑全部丢进垃圾桶,接着,他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全是安越的。
一封席家私生子写给安越的情书。
一条影帝沈策送给安越的项链。
一枚珠宝公司总裁骆以州送给安越的袖扣。
剩下还有一些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谁送的。
我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安越每次都往我这边凑过来,想不看见、想不知道都难。
纪涯把这些摆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着这几样东西,他沉默了一会儿,旁若无人地笑了。
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21、
在我临走之际,也许是出于在妈妈面前把戏演得完美的目的,纪涯从他那精心照料、他人不准踏入一步的花园里,折了一朵玫瑰,送给了我。
外面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没有带伞的习惯,开着一辆车,从家里的停车场出来。
在纪家门口,纪涯把那支玫瑰从车窗里伸进来,别在我的胸前,他微微俯下/身子,睫毛上沾着一些雨珠,眼神头一回这么温柔,他说:“很衬你。”
又说:“祝午安。”
这是纪涯第一次给我祝福,那朵玫瑰带来了仪式感。
也许是因为这样,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我依然没有把那朵玫瑰丢掉。
在回家的路途中,我看到了在公交车站避雨的季风。
如果那天我主动吻了他,现在他的这次面试,是我陪着他的。
我已经决定好离开这里了,不想再拉一些仇恨,这一次轮回的季风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眼里,我才是那个犯错的人。
所以当季风发现我的车子了之后,我叹了口气,把车子开了过去,让他上了车。
季风的头发被淋湿了,脸色苍白,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他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眼神有些虚浮地看向前方,好久才眨了一下。
我不想和他交谈,他也很识相,一直紧紧抱着公文包,没有交谈的意图。
外面雨丝连绵不断,万物朦胧,路面湿滑,上面印出来好几道弯曲的车痕。
我听到季风打开公文包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查看自己的资料有没有被进水,眼下我在转着方向盘,经过一个打拐角,路面很滑,对面闪过来凌乱的车灯光。
一声凄厉的鸣笛声尖叫着突兀地响起来,一辆满载货物的庞大货车打滑地冲向我,在眼前这千钧一发的惊险时刻,我无法调转方向盘。
因为季风杀了我。
他出刀的速度很快,眼神没有七年后那么平静,我的脖子血涌如注,鲜血喷洒,落在身上,宛如绽开的朵朵血花。
季风的眼神和七年后杀我的眼神不同,没有过去那般从容,他的眼神很孱弱,所以我能够看出来,现在的他,并没有那30次轮回的记忆。
可是季风依然要杀我。
或许,季风从一开始,就想好要杀我了。
我的手脱力,从方向盘上掉落下来,意识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