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因我家中会造罗盘,我也懂得罗盘就曾随东家入过海,去过琼洋,到过詹城......”
这事,钟岐云还是第一次听说。
“海上遇到浓雾看不清海岸时,靠的便是这东西......后来没有行海了,承家业继续琢磨这小盘子,就弄出了这个,有些年头了,不过依旧准得很,这个盘针扎于灯芯草上,浮于罗盘内水上,虽有风浪颠簸,也不易脱针,能保证正常指向。”
说罢老人抬手推了推身边依依
不舍的孙儿,“还有我这不成器的孙儿,从小没了爹妈,就跟着我了,但学了许多年还没进个门,这番想交给钟老爷你带带,造罗盘的人,没见过海怎么能行?”
先前钟岐云便了解到蔡老家中只剩他爷孙二人,这番将孙儿交由他,怕是老人已想到他百年后,孙儿没了依靠。
这般想着,钟岐云郑重地应下:“蔡老您放心。”
见蔡老点头,钟岐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晚辈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钟东家请说。”
“我听闻蔡老曾与前船队入海多次,就不知您去过何处?”
“说来这国中海岸各处都是走过的,甚至还去外邦数次,比如詹成、巴克、慎度。”
“当初船队可留下海图?”
蔡老看着钟岐云,这般就明白他的心思了:“你想要海图?”
钟岐云并不遮掩,点头:“是。”
蔡老深深地看了钟岐云许久,到最后他才缓缓起身回到房中拿了一个木箱子。“如今行海之人已经没了,我留着这图也无用,你若是想要,便都给你罢。”
钟岐云闻声连忙站起,向蔡老鞠躬拱手:“晚辈谢过前辈。”
返程回杭时已经六月,杭州已经出梅,天清气朗,最是江南闷热时,难受得很。
钟岐云在新买的宅子里歇息了两日,等候东南季风吹起时,他闲得无聊就琢磨了些冷凉的果饮,还算成功,想着又让人将方子混着几样东西送往京兆。
只是还未等他东西送到,京兆城的消息先传到了杭州。
说是先,却也是差不多一个月前的事了。
回鹘四月时便进犯了西北边塞阿尔合州,西北大军抵御几次倒还安然。但五月时,回鹘王率万人突然攻下城来,大军不查,失了守,那回鹘军一路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自太祖当年耗费五年击退回鹘人后,至今回鹘已安静百年,如今突然来犯,似瞧见了大朝中内斗,无暇顾及,便这般肆意妄为。
杭州城最好茶坊歇凉的一处,钟岐云与来杭的何敏清寒暄着,一旁雅间江南书院学子高声论政。
“怎的会失手?西北可是有数十万大军!谢大将军镇守,区区回鹘也料理不动?”
“我听闻年前谢将军来建州清理
海寇之后,便也没再回西北,如今镇守西北的,乃是当今皇子亲舅副将施将军。”
“施庆南?”
“是了!”
“他不是文官出身吗?如何去做那将军?”
“这.....便不知道了。”
“如何不知?”一人哼道:“无非见那西北有利可图便让那施贵妃寻了这么个差事。”
“那如今朝廷是何打算?是攻回去还是谈和?”
“说是朝中也就谢大将军主战,魏丞相及一行主谈和。”
旁边人也叹道:“若是魏相主和,那便还有甚么可说的......”
“话不能这么说,魏相主张说来也对,毕竟去年两湖遇灾、颗粒无收,本就难民无数,国库存粮告急,若是打起来,只怕民不聊生。”
“陈兄说的对,此时应战实在不该。”
“那谢尚书呢?他回京时圣上便已下旨任他做尚书省侍郎,他身为谢将军长子,又是如何说?”
“据说......也是主和。”
“哎,非不怪谢大将军对他不喜......”
“但谢将军也却是考虑少了些。”
那边又絮絮叨叨谈了许多谈和之事,钟岐云却因这么一句眉头紧皱。
何敏清不知钟岐云和谢问渊相熟,以为钟岐云面色难看是想到了战事,便说道:“这世间向来都是不太平的。”
说着为钟岐云斟满茶水,见钟岐云望了过来,又说道:“战声打响,那便是不尽的银两往边塞扔了,如今国中几位皇子夺权之势也越见凸显,只怕不宜与那回鹘再战,一战便会征兵,这战事终究是劳民伤财的,得不偿失。”
钟岐云闻言道:“听何哥的话,也觉得应当谈和?”
何敏清想了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到:“至少如今来看便是如此。”
“何哥说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可当年太祖费五年气力,力压回鹘,不也换了近百年的安宁?这失与得又当如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