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似是才被推过几下,此刻正慢悠悠的晃荡着,不高也不低。
少年一袭浅色衣衫,双手握绳,随着秋千摇动的幅度,轻轻的晃动着双腿。
秋千飞得高了,他便也翘起脚来,平平伸着,待到秋千飞得低了,再又放下来。
四周没有旁人,独他一个,可他仅同秋千一起,这一来一回,也玩的眉目弯弯、眼含笑意。
过了一会儿,忽听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少年握着绳子往后一瞥,见来人身影,眨了眨眼睛,又将头转了回来。
他假装没有看见那人,自顾自的继续荡秋千。
那脚步继续靠近,下一瞬,一只苹果被递到了他眼前来。
孟桥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泛上了一层可疑的红,结结巴巴道,“……您说的可是陆戚?他并非我相好,只是我见他无父无母,小小年纪就被叔父卖入那样的地方,这么多年没过一天人过的日子,心下不忍,这才将他从醉涂山里赎身,并无他意……”
醉涂山是姑苏有名的南风馆。
季晟又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晟突然提到了陆戚,孟桥难得有些忐忑,心脏跳的比方才更快了。
好半天,季晟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孟桥却有些忍不住了,舔了舔唇,道:“主上,您突然提起陆戚,是……?”
以前也不见主上注意到陆戚。
季晟问:“陆戚让你摸他腿么?”
孟桥:“…………”
“嗯?”
立于他身侧的人走了几步,绕到他身前来,待秋千慢慢停下来,便伸手将他抱了下来,放到一旁的树桩之上。
“没刀。”男人在他身侧蹲下,将苹果递给他,“洗过了。”
少年仔细看去,果然在苹果上头看到了未干的水珠。
他抬眼瞅了瞅男人,这才乖乖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开始啃它。
这还是方才二人在此处荡秋千玩时,洛闻心说渴,于是季晟便伸手在他背上推了一下,自己则折返回去为他拿水。
恐怕是水没找到,才又寻了个苹果过来。
苹果便苹果,递给他便是了,还非要逗他一下才开心。
真是坏蛋。
洛闻心默默吃着苹果,一眼也不看他。
自初五那晚过后,洛闻心便已有好多天没有理他了。
只因第二日的情形实在凄惨无比,肿的肿、红的红,还痛,像遭了一场非人的凌虐。
洛闻心一醒过来没有多久,便哭了。
抽抽噎噎的骂他,说他是坏人,是变态,好几个词又翻出来骂了一通,无非都是怪他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了不准用力,可是还是没有作数。
要不是此刻口中没水,要不然孟桥必得呛死不可。
他一张微黑的面皮涨得通红,连带着声音也大了几分,“当、当然不会!”
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找补道:“他、他、他又不是我相好,我怎么能随便摸他腿?”
……似乎还是不太对。
咬牙道:“这种事情,总归要我也愿意,他也愿意才行。”
“哦。”季晟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道,“所以是他不愿意?”
孟桥:“……”
罢了。
孟桥深吸一口气,面红耳赤道:“主上恐怕是误会了,我跟陆戚不是那种关系,再说了,摸……腿什么的,也并非君子所为,我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最后,像是想到什么,还重重强调:“……也尤为不齿!”
话音一落,山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季晟下颌紧紧绷着,冷冰冰的扫了孟桥一眼。
不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提起刀自顾自走了。
孟桥留下来吹了许久的山风。
等凉凉的风将他发热的脑袋吹的冷静下来了一点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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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桥的话,季晟并非完全没有听进去。
不过那些对于他而言有些难以思考。
孟桥说那样做并不是君子所为,但季晟心想,他又不是君子。
可继而又想起少年脸上挂着的泪,明显是真的被他吓怕了,又烦躁起来,开始思索起什么是君子。
打坐冥想了几个时辰,一无所获,夜色却已经深了。
左右无事,忍住了再去暖阁,季晟去了后山练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季晟的生活只包括三件事:练功,每年的正月去塞北祭拜师父,以及杀掉那些前来挑衅他的人。
可如今,好像又多了一样别的,总是占据他心神。
季晟肩臂下沉,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在几个时辰以前,才摸过洛闻心的腿。
少年的腿又白又软,明明看着细,像是没什么肉,但触感温热绵软,握住就不想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