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着门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本花名册。凡是来报名的妇人都要在上面登记自己的姓名、年纪,是否会纺织这一类的技术。
查娜见这里面摆设简陋,便有点心生退意。
不会之前他们说的都是骗人的吧?这哪里有一个作坊的模样了……
见进来的人有些踌躇,坐在桌子那边的人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咱这里只是个报名的地方,真正的羊毛作坊在城外军营往西半里的地方,都是由水泥建成的,可气派着呢!”
“原来是这样!”查娜心中大定,走上前,一板一眼地把自己情况告诉了面前的管事。
在管事问道她有什么别的手艺时,查娜想了想,把自己从前在自己部落时,和丈夫一起做毛毡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她会擀毛毡,管事的脸上笑意更甚,连忙追问了几句。
“可会给毛毡染色?”管事问道。
“如果人家有要求,我们也会给羊毛染了色再擀。只是染料金贵,有时一年也碰不上一回。”查娜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甚好!甚好!”管事捋着山羊胡子,一脸欣喜地叹道。
“你可愿意和我走一遭?若是入了殿下的眼,说不定还能做个管事,到时候可不止这一点银钱了。”管事站起身,看向查娜。
查娜也没想到自己和丈夫学的擀毛毡的手艺还能再派上用场,连忙点头。
等管事和里间的人说了两句话后,她就跟着对方到了城外的羊毛作坊。
一见到面前的作坊,查娜就被它的气势给惊讶到了。
作坊外面被四四方方的水泥墙给围住。墙壁上刷了石灰水,还画了画,看起来又干净又美观。
因为在作坊里做工的基本都是妇女,为了保证她们的安全,宋青远还特意派了好几名护院守在门口。
查娜何时见过这样气派的作坊,一脸惊讶地跟着管事进了大门。
谁知道里面的景象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作坊里面因为每天都有小娘子们轮着打扫,也十分干净整洁。
一进门的院子里,一边是晾晒羊毛的,而另一边则是十几个穿着同样衣着的娘子。她们坐在凳子上,围着一大盆干净羊毛,有说有笑地梳毛捻线。
查娜印象里的作坊,不是又小又挤,就是有无数工匠在管事的催撵下低着头干活,何曾见过这样明亮、充满生气的模样。
她像脚底踩了云彩一般,飘飘忽忽地就跟着管事进了里面的院子。
里间,是宋青远正和几个娘子在商讨如何给羊毛染色的事情。
坊里的小娘子们都没做过染布的活计,只知道几个基础的,如靛蓝、棕褐色,这几种颜色的染色办法。
但再多的,她们也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经验了。
正当他们几人陷入一筹莫展的苦恼中时,管事带着查娜进来了。
原本查娜想着要见到传闻中的燕暔渢云三殿下还有些紧张。
毕竟对方不仅身份尊贵,还做了那么多事让百姓敬重,自己这样一个粗鄙小民怎么能与对方有接触呢?
但宋青远如沐春风般和善的态度,成功地安抚到了查娜无措的情绪。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一股脑地就把自己知道的几个染色的办法都说了出来。
在查娜的讲解中,宋青远才想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误区。
现在给布料染色的都是天然的染剂。除了植物汁液,就是矿物染料。
这些东西颜色本就有限,因此,大部分颜色都是通过媒染染色的方法来上色的。
媒染剂通俗点来说,就是某种能让染剂中不亲和布料的色素在布料上染色的物质。例如明矾、铁、醋、石灰水等,都是常见的媒染剂。
不仅如此,媒染剂的不同也会改变成品的颜色。例如苏木在用铁媒染剂染色时,布料的颜色便是澄红色,但铜媒染剂却可以得到绛紫色等等。
有了查娜的启发,宋青远很快就回想起几种常见的染剂来。
许多用媒染剂才能上色的植物在古书上都有记载。
这么一思索,宋青远才发现能做染剂的植物是真的不少。就连看似洁净如玉的米白色的槐花,也能和不同媒染剂的作用下,染出艳黄、草黄、灰绿等各式各样的颜色。
他把查娜说的染剂连同自己想到的原料都一并写在了纸上,让旁边的小娘子们交到负责采买的管事手里。
屋内现在只剩下了他、老管事、和面露不安的查娜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