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泛白,一丝阳光点亮了阴森的山林,大雾渐褪。
陆念珠缓缓走出枯林,眼前是一方碧绿的深潭,一座茅屋坐落在深潭对面。
断断续续的木桩在潭面若隐若现。陆念珠轻轻抬脚,踏上第一个木桩,彻骨的冰冷从脚底直入头顶,在心头留下持久的寒意。她一步迈出,自然不可能回头,于是她开始迈出第二步,第三步,一步一步地向对岸那座阳光笼罩下的茅屋走去。
陆念珠踏上地面,双脚已冻得难以站立,她蹒跚着往前走去,探首一望,隐约看见那茅屋大门虚掩,门后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阵细细的织布声从那门内传来。
陆念珠双手环抱着臂膀,嘴唇因寒冷泛出青紫色,小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她在门前止步,试探地问道:“请问屋里有人吗?”
织布声戛然而止,门随后而开。一位老妪佝偻着背从门里走出,她头发花白,皱纹满面,眼神浑浊,扶着门柄艰难地站立,将陆念珠上下打量了一番。
陆念珠垂下头去以示礼数,轻声道:“婆婆。”
老妪的目光落在她潮湿仍冒着寒气的脚上,问道:“你是从木桩子上走过来的?”
陆念珠点头道:“小女子在此地迷了路,不知婆婆能否指点迷津?”
“你是从山上下来的?”老妪问道。
“是。”陆念珠答道。
“山上有个无忧教,你是那里的人?”老妪接着问道。
“不,我不是。”言罢,陆念珠不由感到后悔,不知这老妪是否与魔教有关,自己这般作答又会否引来魔教的人。她轻轻抬眼望向老妪,只见她长得慈眉善目,心底亦莫名安定几分。
老妪又道:“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陆念珠犹豫片刻,微微点头。
老妪微微点头,她指着斜前方的松林道:“从此处绕行东南,便可下山。”
陆念珠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片青松傲立,心中漾起一丝波澜,回头对那老妪笑道:“多谢婆婆指点。”言罢,便转身朝那方向走去。
“且慢。”老妪蹒跚着走出房门,唤道。
陆念珠转过身来,望向老妪,不知她是何意。
老妪笑道:“姑娘从寒潭走过,足下生凉,不宜远行,不如先进屋泡泡脚,暖暖身子,再走不迟。”
陆念珠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邀请,不由得一阵怔然,但脚底如坠冰窖,每行一步,便有此骨疼痛,于是便答应下来,随老妪进屋。
老妪将织布机移到门后,搬来火炉,招呼陆念珠在里屋坐下。她端来一个木盆,放在陆念珠脚下,而后又从火炉上取下一壶热水,倒入盆中,白色的水汽熏湿了陆念珠干裂的脸庞。老妪道:“这是刚烧好的热水,寒潭水冷,泡泡脚吧。”
陆念珠望着老妪,那慈爱的目光照在她的眼中,激起一身的暖意。她缓缓脱下鞋袜,将双足伸入热气腾腾的水中,只感到一阵暖流从脚底袭遍全身。
“姑娘,你身后可是有人追杀?”老妪递给她一条热绵巾。
陆念珠接过绵巾,贴在脸上,答道:“没有。”
“那你为何不顾寒冷,踏过寒潭?”老妪问道。
“我……我不知道。”陆念珠缓缓抬眼,望向老妪的目光里蒙上了一丝薄薄的雾气,“婆婆,你是谁?”
“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妇,是姑娘的有缘人。”老妪道。她的声音十分柔软,仿佛穿过陆念珠的双目,进入她的梦乡。
梦里依旧大雾茫茫。陆念珠在雾里穿行,寻觅着光亮。肩上的疼痛使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白衣渗出暗红血色,师父那一剑仍在她身上存留,疼痛而持久。
“别动。”老妪从门外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尽是焦急,“我刚刚重新给你上了药,七个时辰之内不能起身。”
“可是,我要尽快离开这里。”陆念珠急得猛咳了几声。
老妪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她将她扶回床上,垫好棉被,笑道:“别怕,在老婆子这儿,没人敢找你麻烦。”
这句话有种无声的力量,带给陆念珠莫名的心安。她望着老妪慈爱的眉眼,那神情令她想起了故去已久的老父,仅仅是一个眼神,都足以为她建起一座坚实的港湾,挡却一切的艰险与忧烦。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老妪问道,她见陆念珠痴痴地望着她,并不作答,便笑道,“也罢,不提那伤心事了。你这伤虽未在要害,但未能及时治疗,只是草草包扎,又经历长途奔波,自然会恶化。我给你用了上好的草药,你需好生静养,以免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