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他一步步登上数十丈高的城楼,玄色华服依旧如他不改的气势般震慑威仪,这是他帝王的象征,是他于国亡之际,在死亡和屈膝之间做出的选择,他选择死亡,期盼已久的死亡。他有自己的高傲,那个人,也曾说过他高傲。
脚下的土地已血流支离,这里原也是一片沃野,这是他的天下,原也是靡坚不摧,厉兵秣马……
他唇起轻笑,万恶朝宗集帝心。投火焚心可以消除世人为他定下的罪恶么?不,他不屑。
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俯视苍生。他,依旧是一位孤冷君王。
高台之下,残垣断壁,一片烟火海,投火焚心,不为谢罪世人,他无罪!但是,只要再往前走一步,骄傲的纵身一跃,他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
世人皆说他怡色误国,无人知他的江山只愿为一人而亡。
史册只留他残忍暴虐,无人知他只将宽恕留予一人。
后世为他留下最多的定义便是暴君。可是,他叫帝心。天下不懂,孤独一世的君王。
☆、第57章 觐见
—— 事情的始末梗概大约已经随时间溟灭,又或者,它从未为人所知晓。
六月的华歌,物什繁华,盛景昌荣。
雍王世子安寻亦献宝朝业,煌煌威严的金殿之上跪拜君王。
众臣执圭肃立两侧,有臣子小心抬眼看了看高座之上的君王,不禁要为这位西延世子捏把汗,他要与之讨价还价的人可是帝心,阴晴不定的君主。
雍王一事有不臣之嫌,此时这安寻易来见,到底是福是祸,未定。
帝心偏倚在金碧华实的高座上,冷冷的唇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幅度,不悦的眼神随意向阶下的人扫过一眼,目光落在苏寻亦身边的那人身上,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森冷。
话虽是对苏寻亦所说的,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人。
“人言雍王安城敬之长子安寻亦才貌卓然,今日一见方知,安寻亦果不负美誉。”
安寻亦俯身拱手:“诚谢陛下圣赞,臣羞不敢当。”
帝心冷哼一声,视线依旧未移安寻亦身边那白衣人一瞬,反倒是越盯越冷,只问:“你来所为何事?”
安寻易俯身:“罪臣之子安寻亦,前来恳求王上恩准家父释归故里。”
帝心冷冽寒星般的眼眸一偏,终于将视线转向安寻亦:“给朕一个理由。”
“启禀陛下,家父并无谋反之心,此间定有梗结,希望陛下能与时日证明西延对大业的忠心……”
“能与时日?”帝心冷笑出声,随后森森跟上两字:“不能。”虽无怒气却也无情绪,只不容拒绝。
安寻亦救父心切,闻之便跪下,身旁的白衣人自然也跟着跪下,帝心见了那人的动作,目光倏的一寒,再眯起眼睛看向那人的表情,那人无表情。
“求陛下网开一面,西延绝无半分不忠,西延年年朝奉,上奉礼君之道,下行为臣之道,所谓意图谋反乃是背君叛道,天地不容,西延岂能为之!”安寻亦面色凛然,容色显出坚决:“请陛下予臣时日,查出其中挑拨加害之人,以证明西延誓忠于大业!”
“大哥……”边上跪着的白衣人低声阻止他。
帝心见之,脸色又是冷下一分,阶下众臣皆是被冷的一脊背的寒战。
他朝后一倚,饶有兴致的看着安寻亦:“予以时日,那你要多久来证明呢?”
白衣人眉心一紧,正欲小心的拉安寻易的衣袖阻止,安寻亦已决绝道:“三个月。”
白衣人听的身子一怔,雍王谋反之心已久,别人不知,他确是深知的。只可惜安寻亦他不知,他一心忠义,就以为天下人都忠义,自然也不会怀疑自己声名仁义的父亲不忠义。
白衣人知安寻亦的仁善,可他也不该一口答应下来……三个月,只怕三年,也不能证明所谓的忠义。
“三个月?”帝心闻之一笑,带着嘲讽和怜悯:“朕,给你五个月来证明你父安城敬的那颗忠义之心!”
“陛下圣德,臣拜谢圣上仁嗯。”安寻亦叩头谢恩。身侧那白衣人的眉头只是皱的更紧。
只是未等安寻亦将头抬起,帝心便又森冷的跟上一句,带着笃定的嘲讽:“若是五月后无果,你当如何呢……”说完,他像是故意看了一眼边上那白衣人的反应,接着对安寻亦道:“朕让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