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莫继续盯着老师。
她只字片语说得那么飘渺,而先生也回答得很虚无缥缈,可却一矢中的,寥寥数语就把她心头的不安赶走了一大半。
“刘先生,像您这样的才情,为什么要离乡背井来北方,还来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
……
“小公子天资甚高,而且脑袋瓜子里装的奇思妙想很是让我大开眼界。老奴很喜欢教导公子,并为自己有你这么个学生而觉得不枉此生。哈哈哈,公子何必为老奴抱屈?”
萧子莫也笑了。虽后事不可知,命运滚滚无法如她所愿一手掌控,那倒不如放开心胸。先生此番博古通今大情大性的开解,让她心头轻松舒展了开去。
她还远不如这位一千多年前的儒士,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可叹可笑!
“先生,我先去吃些东西补个觉,早晨落下的课下午全部补上。这是我最后一次逃课了,先生放心!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刘管笑眯眯得看着孩子蹦跳离开的小小身影,心中思绪流转如满池水光,潋滟激荡。
那一年冬,萧子莫,也就是高长恭的祖父,高欢,薨。
逝于晋州高家老宅。
千里奔丧,举国吊唁。
孝静帝元善见亲自撵车奔丧至晋州,在高欢灵堂恸哭。
“本朝失太师,如大厦失栋梁!呜呼哀哉!”
孝静帝跪倒在灵堂灵柩旁痛哭流涕,年轻爹牵着萧子莫的手,丝毫没有上前搀扶之意。
时至今日,萧子莫才终于明了,她是活于一个怎样权倾天下的高氏家族。如今的时代,拓跋子嗣早已沦为傀儡,高家只手遮天。
于皇位,她的年轻爹,高澄,只是在迈与不迈的一步之间。
第6章 街市
时为东魏武定六年,公元548年,正月刚过,萧子莫有点忙,因为她年轻爹说不多时便要接她回高府。
奶娘翠娘似乎要把横梁都拆下来带过去,打包好的包裹早已一个个堆满了厅堂。
萧子莫搞了一把青草喂给那栓在小院一角的母羊。它叫阿白,是她真正的奶娘。此番前往高府,子莫执意要带上它。其它包裹随意,翠娘爱带什么带什么。
安身立命于三教九流之地已逾五年,现在要搬离,萧子莫不禁有些惆怅。
“刘先生,我今晚去趟院门外弄堂转角处的莺语楼可好?”
刘先生持起戒尺,又狠狠敲了她的小屁股一顿。
“越发放肆了!学尔父高大人的经才伟略便可,贪色乃君子大忌。酒乃穿肠□□,色乃刮骨钢刀!”
“哦~先生说我爹不是君子!还好色!”
“你……”刘管自觉又被这小子套了话中了陷阱,吹胡子瞪眼持戒尺和萧子莫在院中开始了追兵抓强盗的老游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别光顾着玩,要带些什么,倒是也帮我出出主意。“
萧子莫躲在那棵大树下,扒着树干探头道:“随意!我说过随意了。”
她这里也有许多年轻爹派人放置在这里的书画古玩,以前还梦想捎带几件回去发财的,可如今……一晃七年光景。
也罢,即来者则安之。便如刘先生所说,若是生死有时,万物有则,那这浮光掠影间,还是不要太过沉溺于悲苦中才好。
只是她心中已有一件今日非做不可的事情——她要上街,好好领略一下这东魏街市的车水马龙,平常人生活百态景象。
好吧,她这几年被刘先生教得有些儒生酸腐味了,废什么话,她就是想去逛街罢了!
“公子要出去?”翠娘一挎篮子,发现萧子莫表情严肃,郑重得跟在她后面,“可老爷说公子年幼,不可乱跑,而且今天还没侍卫在旁。”
“我爹他十五岁便入朝辅政了,我今年七岁,还不能自个儿上街走走?”丹凤眼一翻,萧子莫义正言辞。
古人生命周期比现代人精炼得多,萧子莫当初知道她年轻爹十二岁娶嫡妻,十五岁便入朝为官的时候,不禁对高澄刮目相看。
她年轻爹是天才呀!是谁说他只会淫威美妇享二代世子福的!
“这个……好了好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公子你不认路,可千万要跟着我别走丢了!我家公子长得如此漂亮,街上人多眼杂,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