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_作者:弃脂焚椒(91)

    确定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并让他服了药丸后,众人方才离开此处。

    恍惚间江玉珣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扶上了马车。

    因高烧而陷入昏睡前,他忍不住强打着精神向着朝窗外看去。

    马车一路疾行,向月鞘山下而去。

    江玉珣再一次于心中庆幸那些巫觋没有把自己当场斩杀,并默默地感激了起来。

    见身旁的人望着窗外发呆,应长川忽然轻声道:“爱卿在想什么?”

    “……陛下?”

    在祭台上坐了一会的江玉珣满身血污,怎么看都狼狈至极。

    他没想到应长川竟然和自己处于同一驾马车上。

    他强打起精神回答道:“臣…咳咳……方才在感激大司卜。”

    应长川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

    末了轻笑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把这句奇怪的胡话放在心上。

    直到下一瞬。

    高烧不退的江玉珣轻轻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轩上。

    车外的寒意自此一点点渗了上来。

    意识消失前一秒,江玉珣终于用轻到只有自己与应长川能听清的声音说:“咳咳……还有,谢谢陛下。”

    好似一阵梦呓。

    又如一片羽毛缓缓朝应长川扫了过来。

    天子虚搭在膝上的右手不由一顿。

    寒风顺着窗缝溜入车内。

    可是陌生的炙烫与柔软,还有睫毛轻扫的微微痒意却仍徘徊在他掌心,怎么也无法散去。

第43章

  怡河两岸白雪茫茫,仙游宫内处处玉树琼枝。

  此次巡游收获颇丰,昭都附近屯田一事进展更是颇快。

  但行宫内的气氛却并不轻松。

  流云殿外,就连前来送奏报的官员,都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

  暗色描金的幄帐自木架上垂落,将床笫隔成了一方独立的空间。

  三米见方的矮榻旁,一尊青铜博山炉正静静燃着安神的香料。

  病来如山倒。

  江玉珣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迷茫地望向幄帐顶端的飞鸟纹。

  ……这是哪里来着?

  江玉珣的脑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正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耳边忽然出来一阵细响。

  幄帐不知道被谁轻轻拉了开来。

  一缕阳光顺着缝隙落了进来,江玉珣下意识皱眉艰难地朝帐外看去。

  一片玄色衣摆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启禀陛下,江大人的烧还未退,今天下午依旧似醒非醒的。”

  “呃,不过江大人用药很配合,预计明天,或,或许就能退下来了。”

  太医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怎么真切。

  眼前的景象更是直泛重影。

  顿了几息后,江玉珣烧到昏沉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应长川 。

  下一秒,忽有人俯身轻轻地触向他的额头。

  寒意自那处散开,烧得晕头转向的江玉珣想起什么似的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向对方触去。

  “……咳咳,陛,陛下……臣的…剑……”

  烧了许久的他声音都变得沙哑,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怎么真切。

  江玉珣一开口,就把守在一旁的太医吓了一跳:“陛下,江大人虽还在说胡话,但,但已经比上午好多了。”

  语毕,忍不住抬手擦起了额间的冷汗。

  说完那句话后,江玉珣又起了困意。

  可他仍强撑着睁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朝天子看去,似是在期待对方的答复。

  他眼圈和鼻尖还泛着红,眉毛也因难受而微蹙在一起。

  落在应长川的眼里,就像是被霜打雨淋过般蔫巴巴的。

  身着玄色深衣的天子并没有理会太医,而是轻声对江玉珣说:“好,孤知道了。”

  诶……

  江大人说了什么,陛下便知道了?

  太医愣了一下,不解地朝幄帐内看去。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江玉珣再一次沉沉地阖上了眼睛。

  在意识变得模糊之前,他终于想起……此时自己,似乎正躺在应长川寝殿的偏殿之中。

  过了几息,天子缓缓起身从屋内走了出去。

  太医隐约听到应长川将玄印监唤了出来,并吩咐他们去寻一把轻剑。

  原来江大人是在找他的剑!

  闻言,守在这里的两名太医不由对视一眼。

  那样模糊的声音陛下竟然都能听得出来?

  -

  与此同时,聆天台。

  月鞘山的山道上的白雪,被马蹄踩得乌黑、斑驳,再没了往日的缥缈之气。

  雪还没有停,但仍有数百名百姓从山下而来,将聆天台团团围住。

  他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这阵子发生的事。

  说完后又将视线落向了不远处的聆天台。

  “今日聆天台真要处死巫觋?”

  “昭都都这么传,应该不会有假吧……”

  “自然不会有假!一会会有官兵带他们脑袋出来示众的,且等着看吧!”

  ……

  不仅这群百姓,今日聆天台外还多了不少官兵驻守。

  这是它创立数百年来的头一回。

  数百支蜡烛将位于聆天台最深处的祭台点亮。

  祭台上的血污与狼狈瞬间无所遁形。

  “……呸!商忧你若是有本事的话,便走出祭台到外面看看,”浑身是血的巫觋一边大笑一边疯狂怒骂着,“现在聆天台里里外外全是官兵,你的一言一行全在皇帝的监视之下了!你退让了这么些年,便退让出了个如此境地吗?”

  应长川不但以“江玉珣被掳”为由头肆无忌惮地在聆天台大开杀戒。

  甚至在那之后还光明正大地将官兵派驻于此,说是要“帮”司卜维持稳定,防止再有人生出二心。

  聆天台内原本站在商忧这边的巫觋们,虽然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但是听了这番言论,心中仍难免生出芥蒂。

  死到临头,祭台上的巫觋说话愈发大胆:“商忧啊商忧,现在连我都忍不住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在凭借此事,以朝廷之力排除异己了!”

  商忧没有说话,只顾擦拭手中法器。

  祭台之下,还跪着十几名正在浑身发抖的巫觋。

  他们口中不断念叨着:“饶命,饶命……”

  半晌后,商忧终于缓缓抬头,语气平静道:“巫觋大人,说完了吗?”

  话音刚落,祭台外传来一阵钟鸣。

  数百名身着浅灰色法衣的巫觋鱼贯而入。

  并与往常一样围绕祭台而立,伴着钟声戴上面具跳起了傩舞。

  这一次,众人的脚步格外沉重。

  祭台边的灯火摇个不停。

  手持法器的商忧缓步走上祭台,按照应长川当日的口谕,双手举起玉剑。

  祭台上,年老的巫觋的身体不由重重地抖了一下,颜色瞬间变得铁青。

  几息后,他终于伴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厉声哀嚎道:“玄天无眼啊——”

  祭台边的傩舞也停了一瞬。

  耳边的哀嚎、鼻尖的血腥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们:就算是巫觋,也有可能被送上祭台。

  聆天台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

  -

  半个时辰过后,身着铅白色法衣的商忧自甬道内走了出来。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甫一出门院内的羚羊便四散而去。

  “司卜大人,当心着凉。”一名巫觋快步上前,为他披上鹿皮外袍。

  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商忧一眼。

  见他面色凝重,眉间满是躁意,那巫觋立刻低声骂起了江玉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