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成,墨寻没有回头,勾唇一笑:“谢谢掌柜,我先走了。”
这下子供货渠道打开了,醇香楼开价公道,虽然他不愁卖豆芽给大酒楼,可有稳定的下家愿意照单全收他的蔬菜,那自然是极好的。
“对了,这里环境很不错,就是店员的态度,掌柜的还需要注意下啊。”
“这是我夫郎的私产,我倒是不在意被其他人怎么看,可我在意夫郎的面子。”
墨寻轻飘飘扔下句话,扬长而去。
掌柜的目光,缓缓移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小二。
“混账东西,明天不用来了!”
墨寻的下一个目标,是镇子里的药铺。
他知道自己身上这点钱买不来什么,治祝澈的腿伤不可一蹴而就,只是打算打探下情况。
好药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金贵,他墨了药铺里请的义诊郎中跌打损伤怎么办,郎中果然开了个需要不少钱的方子。
“照你说的,你那朋友是猎户,还耽误了几天,肯定还需要好些的药煎服。”
“不能用涂抹的膏药类吗?”
在墨寻印象里,跌打损伤一般是用外敷药效果更好,而且外敷还便宜。
哪知这本来不难的要求,却让郎中面露难色:“外敷药风险太大了,我不敢给你开,除非你让本人来,承诺保证接受一切用药后果。”
内服药最多就是吃下去没用,可外敷要是做不好清洁,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伤口发炎,郎中承受不起这种责难。
但人腿都摔了,哪能自己跑十几里来集附近打包票。
墨寻离开了药铺,拿出包在油纸里的馒头,边吃边继续逛。
今天他分文没花,还赚了八十文,找到了销路。
虽然祝澈的腿还没进展,可墨寻刚刚翻了下书摊那的医术,勉强凭借着外行的理解力,判断出来祝澈的腿目前还没恶化,仍然有不小的好转可能性。
可要是到了盛夏最闷热的时候就不好说了,他只能尽力去找办法。
离开集市的时候比预想中要晚,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聒噪的虫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
墨寻不动声色握紧手里的小刀,比起鬼,他更怕突然窜上来的强盗和野兽。
幸亏今天的月亮很圆,照着黑黢黢的小路,就如同在一直注视着墨寻的回路般悬在天上。终于,月亮爬到墨寻头顶的时候,他已经路过了那片属于自己的田埂。
青菜苗刚刚冒头,瞧着有种生命萌发的葱郁。
可墨寻无心驻足,他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又走了一会,他突然加快脚步。
墨寻越走,就越看到再远些的坟头地里,隐约有人影攒动。
可现在三更半夜,这真的是人吗?
呼吸声微微变得急促,他走了一段又停下,担心是强盗,没敢贸然上前。
虫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那片坟头的田地上,却幽幽冒出来星星点点蓝色的萤火。
墨寻有点遗憾没带上清心咒一起看这奇观,如此情况,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同萤火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幽蓝色的萤火染上猩红,汇聚成一双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墨寻再熟悉不过。
可那双眼睛总是温和又毫无戾气,像含着三月的风,鲜少像如今这样带着郁忿,蒙着层雾。
此情此景,墨寻却心安下来些,没往后退,手上动作却紧了紧。
依旧穿着青衫的顾随之,长发随意披散,眉间的红痣如同血般鲜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夫君。”
他声音飘在夜色里,恍恍惚惚。
墨寻的脑子飞快转着,心里掠过无数种可能性。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夫郎,可细看又差距太大了。
他不在这段时间,顾随之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变成厉鬼了吧?
早知道应该揣着牌位一起赶集的,若是被索命,今天得交代在这里。
可顾随之并没有暴起,更没有攻击墨寻。
他侧了侧身,露出身后大团大团的蓝色鬼火。
幽兰色火焰渐渐汇聚成实体,然后在墨寻讶异的注视下,有了人的模样。
顾随之再次看向墨寻,脸上死寂表情隐约透露出种期待,甚至上前,试图扯墨寻的衣角,可惜似乎两人中间有无形的障壁,他扑了个空。
“墨寻,挑家仆。”
墨寻:?
啊?
他去的时候,还没到酒楼最热闹的点,热情的小二立马邀请他来堂内坐:“客官吃点什么?”
“我不是来吃饭的。”墨寻摇摇头,“我想墨墨你们这收不收菜。”
小二愣了下,收住手,眼中出现一丝轻蔑:“你等下,我墨墨去。”
收菜?什么菜值得和野味一样让他们接收。
过了片刻,小二再次跑回来,语调敷衍:“我们掌柜的墨,你要卖什么菜啊?”
“豆芽。”
“豆芽?”小二瞪大了眼睛,“哪家酒楼缺这东西。”
“公子,我们这快到中午忙得很,别开玩笑浪费时间。”
“你们先看看吧。”墨寻并不着急自报家门,“我这豆芽绝对好。”
“不行不行,我们这除了野菜和菌子,都有固定的供货,哪能路上来个人卖菜就收,这不是做慈善嘛。”小二脸色沉下,伸出手就要赶人。
“你去别处墨墨。”
“等等。”
声音响起,一个中年人走下楼来。
他眯着眼看向墨寻:“也花不了多久,来给我看看吧。”
他看向根本关不严的破窗,语调艰涩:“夫郎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顾随之也看向窗户位置,“这梨木很结实,合上后不漏风,寻常虫子都不会飞入。”
“梨木?”墨寻皱眉看向窗子,隐约感觉不对劲。
这窗子是什么材质他不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梨木。
“是啊。”顾随之有些奇怪,似乎是想到什么,面露关切,“墨寻,你是我的丈夫,可能之前日子是寒苦了些,但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你不用太过节俭拘谨。”
“我们在外面有这么处不错的宅子,别让自己压力太大,前几天的账目支出不太乐观,也不是你的过错。”
墨寻瞳孔微缩,终于知道这种违和感在哪里了。
顾随之之前也是个少爷,神智清明的时候肯定不会指鹿为马觉得这屋子好。
似乎作为鬼的顾随之,眼里的一切和墨寻看到的,皆是不一样。
普通的破窗,在他眼里是上好木制,阴森森的宅子,在他眼里是他们两个安逸的家。
那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他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屑于去得到谁的肯定,就连脸和眼睛都借着面具和幻术遮掩。
只有这一句状似无心的玩笑,是他对凌轻殷这个姐姐的认可。
篝火噼啪,火星炸开,点点红色萤火沿着夜风升入天空。
不知名的河边,林慕借着这点火温暖身体,对身体里不请自来的孤魂说:
“前辈,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长风浩荡,从群山之间吹拂而过,沿着水面一路送到他面前。
火焰在他身旁跳动。
“就叫林慕之,怎么样?”
……
当时怎么没听出来呢?
林慕之,凌慕之,不是凌慕之。
是我慕之。
第54章
隔壁窗子砰地推开。
男人抱臂站在窗边,满屋热腾腾的水蒸气蜂拥而出。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打湿了肩膀上的衣服,清冷神性的脸冻成冰块,整个人往那一杵,活像是个讨债的。
……或者抓奸的。
离开之后,顾随之还是没忍住,又去洗了个澡。
谁知道洗澡也没洗安生。
“那个男的,他不是什么好人。”祝澈飞快答道,脸色越来越差劲。
“赌博,打骂妻儿,整天没事干就喜欢酗酒,是喝酒喝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