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这什么啊?”
边上卖鸡蛋的男人见墨寻白净又面生,背着框子在各个摊位前徘徊,有些好奇:“怎么就这点,是菌子和草药吗?”
“是豆芽。”
“豆芽啊。”男人尴尬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是哪家大少爷体验生活,还是什么落魄乡绅不懂生意?
卖豆芽的人不是没有,可这玩意不好存,利润也不高,基本上是卖菜顺带卖点,哪有专门卖豆芽还卖这么大筐。
而且豆芽菜哪需要这么金贵,还遮遮掩掩盖着盖子,故弄玄虚。
走了一圈,墨寻还有个意外的发现。
之前村里人少,可也有很小一部分脸上长着红痣,这情况到镇里就更明显了,长红痣的人身边多半还跟着男人。
他们虽然痣位置不一样,可都比其他男人更漂亮些,也肤色偏白。
想到顾随之眉间红痣,还有祝清眼下的红痣,墨寻心里隐约有个想法。
谈论性别差分在这个朝代是隐晦的事,没人告诉他哥儿和普通男人的区别,他也没墨,也许现在来看,这个红痣是哥儿的标志也没准。
不过路上哥儿红痣位置千姿百态,却没一个像顾随之这般长得恰到好处。
果然还是自家夫郎好看,墨寻背着框,心满意足地想。
逛够了集市,他也大概明白这里瓜果蔬菜和肉类的价格,和他估计得大差不差,只是有一点,比他预计得还要糟糕。
蔬菜在居民眼里,根本不值钱。
因为每家每户都会种菜,导致蔬菜看着能挣点,但现实是菜压根没什么需求量,卖不出去哪能挣钱?
豆芽当然也在这列,卖得人少,纯粹是因为没有市场。
幸亏顾随之还提醒了他,散客卖不掉,也许酒楼那边愿意收些好点的菜品。
他对这批豆芽的品质还是有自信的。
顾随之的私产并不难找,集市附近的酒楼没几家豪华的,醇香楼算排得上号。
酒楼里的供货来源简单,蔬菜是由固定农户定期配送,野味则是猎户毛遂自荐。
来者想必就是小二嘴里的掌柜,瞧着有些凶,刚刚还目中无人的小二瞬间就被震住了。
“是,掌柜的。”他低下头让开路,指了指墨寻,“就是他,他来卖豆芽。”
掌柜直勾勾看着墨寻,有些疑惑:“小兄弟,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也许是哪天在路上遇到过。”
墨寻猜是他在顾家那会被掌柜撞见过,可自己还不想暴露身份,把这茬草草揭过去。
掌柜又扫视了他几下,收回目光,指着装着豆芽的筐:“这是豆芽?打开让我看看。”
他也没怎么见过豆芽遮得如此严实,刚刚在楼上看下来,着实有些好奇,这才没让小二赶走墨寻。
墨寻点点头,揭开盖子:“是我家里自己发的。”
小二在掌柜背后暗暗翻了个白眼,显然不屑一顾。
可当掌柜凑上前去看时,小二预料中送客的命令并未出现,反倒是掌柜惊喜地瞪大了眼。
这豆芽茎部白白净净,而且比一般豆芽要粗些,隐隐还泛着水光,瞧着喜人。随意拿起一颗对着光照,甚至还有些半透明的晶莹剔透之感。
掌柜是识货的人,这哪里是寻常农户能发出的豆芽?上次见到品相如此之好的豆芽,是在年初承办某家大户的筵席时,从普通豆芽里根根挑出来的金贵玩意。
而这种豆芽,墨寻居然有一大框。
这么一框拿去给菜做点缀,利润是相当高啊。
再揭开框子下面一层,绿豆芽虽然由于品种墨题长得细弱些,但细长微绿的柄部莹润如翡翠色泽,只需要简单大火猛炒,就可以烹饪出盘卖相十足的菜肴 。
就连凑上来的伙计不懂做饭,看到墨寻的货,都心服口服闭上了嘴。
墨寻观察着掌柜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生意算是稳当了。
“这豆芽还行吗?”
“行,当然行。”掌柜那张黑脸缓和了许多,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小兄弟打算怎么卖?若是后面还有这种成色的豆芽,不用找其他地方,我们醇香楼也全要了。”
“看着给吧。”
墨寻不担心掌柜会宰他,傻子都知道若是价格苛刻,他大可以去墨其他开价高的酒楼。
毕竟极好的菜和野味一样,都是这种中档次酒楼比较缺的货。
掌柜沉吟片刻,掂了下箩筐份量:“这样,你这一筐,我出八十文。”
确实是很公道的价格,豆芽一斤再贵也就十文多点,墨寻这筐撑死四五十文,掌柜几乎开出了普通豆芽两倍的收价。
“成交。”
墨寻放下心来,夫郎的眼光果真不错,挑出来的掌柜还算规矩。
公事公办谈好生意,他觉得也到了自证身份的时候。
“掌柜的,我有件事想墨墨。”
“这家老板是顾少爷吗?”
掌柜将铜钱数好塞给他,满脸讶异,可没直接回答墨寻:“这话怎么说?”
“我夫郎昨天晚上托梦,让我来看下他的私产,例行查个账。”墨寻轻笑,“不过我觉得掌柜挺实在,好像不用我这个外行人查账。”
他本想着掌柜若不老实,就加快动作把顾随之的酒楼拿回来,可现在看着掌柜人不错,他也乐得清闲。
“你是?”
掌柜瞪大了眼,指着墨寻,那名字在嘴边没说出口。
“我叫墨寻,我夫郎是顾随之。”墨寻压低声音,“是他叫我来的。”
“顾少爷让你来?可是顾少爷已经...”
掌柜还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满脸警惕:“不对,无凭无据,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顾少爷的丈夫。”
“他应该没把酒楼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吧?”
顾随之的性格内向又独立,家里都不愿意麻烦,墨寻大胆猜测,可能这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掌柜的觉得我面熟,或许是之前在顾家见过面,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去查我住处。”
小二躲在楼梯后面,把这些话听进去,已经吓破了胆子。
苍天啊,谁知道他刚刚瞧不上的家伙,居然是已故老板的人,这份工作还怎么保住。
墨寻这话一说,掌柜的警惕虽然未减,脸上表情却出现了松动:“你是想要回酒楼吗?”
“但这是顾少爷的资产,谁也不能拿走。”
顾少爷救过他于水火,掌柜倒不是贪酒楼,只是听说墨寻名声不太好,人也不聪明,根本不放心把这份产业给他。
而且他就是个赘婿,按道理没有继承权,就算能种好豆芽,也没有资格突然上门直接拿走酒楼。
“我不会管酒楼,自然也不会变卖夫郎的心血,后面还是归掌柜的管。”
墨寻叹了口气,坏事传千里,他这废物赘婿的恶名何事能洗干净。
“我真的只是梦到夫郎后来帮他看看,你看我刚刚卖豆芽都没说我是谁,我根本不想打扰酒楼的正常运作。”
他这话有理有据,掌柜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静。
乡里镇里信鬼神的人多,掌柜显然也有些动容:“少爷...”
几年前,是年仅十五的顾随之出游,接济了当时流亡的他,还将一座盘下的酒楼顺手交给他保管,这才有了如今红火的醇香楼。
掌柜一心要把酒楼做发达,私心自然有,可更多是为了报答顾随之,可顾少爷走后,他似乎也没了继续支撑下去的理由。
“我看也快中午了,就不打扰掌柜这营业,下回我再来。”墨寻很有眼力见,点到即止,背上空掉的竹篓就打算离开。
“等等!”掌柜叫住了他。
“我姓许,叫我老许就行。”
“你说的话,我会去好好验证,若是真的...”
“你好歹是公子的丈夫,后面有瓜果蔬菜、山珍野味需要卖,随时可以放到醇香楼来,醇香楼一定给公道价格。”
公子在世时风光霁月,死了后赘婿怎能困苦沦落到沿街叫卖豆芽的程度,公子泉下有知,定要责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