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叹了口气,眼中不免有些黯然,心道:罢了,答应了暮擎的生辰礼还是要送的,这大概是我送他的最后一件绣品了。怅然的将汗巾叠好收于袖中,背上草药去了善坞。
钟铭正在午睡,听到叩门声伸了个懒腰,开门看是沁儿不由一喜,“今天是你来?这么早就送来了?”沁儿看他睡眼惺忪,歉意道“扰你午睡了?”钟铭接过竹篓笑道“昨晚出诊半夜才回,今早给你送了绢花回来又补了一觉,你来的正好,不然该睡绵了。”
沁儿欢快起来“那就好。你猜,我今天上山采到什么了?”钟铭想了想道“铁海棠?”“不是,再猜?”“牛膝根?”“不是,再猜?”“三七?”“天麻?”沁儿一直摇头。“为何你猜的都是治疗筋骨疼痛的药呀?”钟铭笑笑“自那回先生腰伤了,你就对治伤的药黏熟的很。”
沁儿道“你就取笑我吧,是看我对其他的不熟吧?”转而从竹篓中取出赤芝来,小心的捧着“你看!赤灵芝!”钟铭凑近了,咂舌道“还是上品!”沁儿摸了摸头上的绢花“自戴上你的梨花就有好运气了!钟哥哥,你何时动身去蜀滇?”钟铭摸摸沁儿的脑袋“打算明日一早就走。明年冬月赶回来行冠礼。”沁儿道“那我就不耽搁你收拾行装了,你且一路珍重!明年冠礼我会送你发带的。”
“等一下!”钟铭跑去厨房拿过个油纸包,“这是才做的月饼,我在面饼里加了些蛋奶,里面是你爱吃的桂花莲子馅。拿回去和先生一同吃吧。”“谢谢钟哥哥!”沁儿接过闻了闻,一股蛋奶香,放到竹篓里欢欢喜喜的出了善坞。钟铭看着清瘦的花布衫消失在转角,想到再见将是一年后,心中万千不舍。
☆、桥头之约(下)
第九章桥头之约(下)
沁儿穿过落梨镇最为繁华的红城大街,往颍河的支流小婉河方向走去,途经窄窄的青柳小巷,自春季的流民大潮到来,这里简陋的临时屋舍已经成为流民们的家。巷子里随处可见穿着补丁衣裳的孩童追打嬉闹,涣洗衣裳的妇人抱着装满衣裳的木盆往小婉河边走去。
这世道依然很艰难,好在新皇坐定,不再大肆征召兵役,开始休养生息,大兴农业,减免税赋,劝民回乡。这个巷子里的流民,年后大都会回到故里吧。明武朝举国终会渐渐好起来的。
正想着沁儿只觉得背篓变沉了,回头却见一个四五岁、面黄肌瘦,身形孱弱的幼童正拽着自己的背篓,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断续的说着“颜姐姐,我姐姐她,被,被人欺负了。”沁儿望着男童额上的疤痕,忽想起那日跟随钟铭为流民施药时,为一个三旬妇人看过病。
那妇人已经病入膏肓,对在旁立着的一儿一女道“我的病不必治了,就在这一两日了,以后欢姐儿要好好带大壮哥儿。”那男童额上顶着一道偌大的疤痕,不停地哭泣。那个叫欢姐儿的,和沁儿一般大,边抽泣边轻声安慰弟弟“不怕啊,娘她会好的,有姐在,不怕。”沁儿看了对欢姐儿道,“我叫颜如沁,以后把壮哥儿送来颜月小竹读书吧,我爹爹自会免了他的束脩的。”欢姐拉了壮哥儿的手“快谢谢颜姐姐!”壮哥儿抽泣着道谢。
沁儿忙上前揽住壮哥儿的肩膀,“你姐姐她现在哪里?”“就是那边那个晚上很亮的巷子。”看着壮哥儿手指的方向,沁儿已经明白过来,是彩衣巷无疑,不学无术的公子爷们卖弄风雅、寻花问柳的乌糟去处。“快带我去!”沁儿急道。壮哥领着沁儿到了月红楼门前,“刚才就在这”壮哥儿看门前没了人,着急的哭道“我就剩姐姐了,我就剩姐姐了!怎么不见了?”就听见月红楼旁的弄口里传来男子叫骂声:“你这贱人居然敢咬我!”沁儿对壮哥道“你知道衙门在哪里吧?”壮哥点点头,“你去了找叫张栋的哥哥让他火速带人来,我先去帮你姐姐。”壮哥又点点头,飞快的跑了。
沁儿冲进弄口,就见两个男子背对着弄口,另一男子一巴掌重重抽在欢姐儿脸上,“住手!光天化日怎么随便打人呐!”男子唇厚鼻阔,深眉凹眼,听得沁儿一口本地嗓音,黑色面上目露狰狞“小丫头,你少管闲事,这贱人想抢我婆娘生意!”沁儿一听这人说话一股子外乡口音,不似本地人。“什么生意?!你们皆是外地人,一同流落至此,不相互帮扶竟还欺压弱者!你可是堂堂男子?”“我们是月红楼的,我婆娘包了月红楼的盥洗活儿,这妮子居然敢低价上楼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