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梅子黄时,烟雨绵绵。她亲酿梅子酒。酒入愁肠,长上劝她婚嫁,她长跪不起道“落梨镇人都知,折柳种下新生,离人必将归来。”那年别离时种下的柳枝,如今已经婀娜成小树苗的姿态,迎风起舞。
又一年仲秋月圆,她看着河灯飘远,在小婉河畔祷告,许着岁岁年年相同的愿望。子仁则在颍河边放了两盏一模一样的河灯,求天佑暮擎归来,盼沁儿得偿所愿。
…… ……
那年段府收到八个骨灰坛,段老太爷闻听暮擎在混战中下落不明,抱着一丝希望,着人遍寻哈密、漠北甚至亦力把里边境。韶华流逝,春秋七载,派往西北寻人的家丁毫无所获。
沁儿在渡口看夕阳渐入水面,她早已数不清等待了多少个黄昏。独自等待从不让她有丝毫恐惧,反倒是外祖父额上加深的纹路、爹爹鬓边新添的银丝还有钟伯不时无言的叹息,让她心下戚惶。
客船到岸,船客散去,依旧不见久盼的身影。她垂下眼睑,秋水无波,正欲转身回去。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沁儿!”沁儿寻声看到了面如春风的王晗之,她身旁妇人怀里抱着个女婴,“这定是你的小女儿吧,真是好看,学武兄,哦不,是文之兄(魏学武,字文之)可真有福气,现在可是儿女双全了。”
王晗之亲昵的挽住沁儿的手臂“我与文之结缘,多亏了你的帮忙。”“是可儿你才貌出众,文之兄相见恨晚呢。”王晗之笑笑,拍了拍沁儿的手“我都是做了母亲的人啦,你就别打趣我了。倒是你呀,这样聪慧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段公子若还在,就是还剩一口气都会爬回来找你,可都这么多年啦。段老太爷现在已经过继了大外孙接管段家的产业,他老人家都看开了,你也该放下了。听文之说,钟大夫一直在等你。你可忍心?”沁儿茫然的望着远方“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觉得暮擎许是没有死。”……
回到小竹时,上官蒙和颜翼正在书房弈棋。上官蒙边落子边道“北疆大定,听说易翁在亦力把里收了个关门弟子,名叫姬望乡,不但善谋略还通边贸。”颜翼也颔首道“听说是易翁在边塞救下的乞儿,这几次征战得胜计策皆是此人所出。易翁后继有人是北疆之幸啊。”
……
蘋原城郭外守卫的兵士肃穆有序的站立,来人递出身份牌道“南师左都督乌洛惠特来传将军口讯。查验放行后,乌洛惠一路步伐轻快的来到土房营帐前,只见青色衣袍的男子右手持剑在舆图上比划着。
“望乡兄,易师伯可在蘋原”乌洛惠音如洪钟,抱拳轻揖道。姬望乡抬眼看着来人,清亮的凤目微微含笑,“师傅外出了,乌兄别来无恙。”乌洛惠一拳虚落在他左肩上,“偷袭鞑子,爷我差点交代了性命。还好南师有你。”姬望乡眼里笑意更胜,“若偷袭没有你这样的人才,南师也难成事,多谢乌兄!”乌洛惠大笑“英雄所见略同。”附在姬望乡耳边轻语几句,姬望乡点头道“你且放心,已经布置停当。”
乌洛惠朝帐内扫了一眼,问道“远岱呢?”不等姬望乡回答,清甜的嗓音从帐门口传来,“乌大哥是在找我吗?”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盈盈然走了进来,汗水浅附的莹白肌肤,沁着一层薄薄的嫣红色;杏眼扬眉,口若朱丹;说话间,三分习武女子的英气,更兼七分惹人爱怜的娇憨。
乌洛惠笑着,黝黑的面皮更衬得一口牙齿洁白整齐,“远岱妹子,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鲁远岱含羞的抿嘴笑“你肯定又跟阿济尔姑姑说我嘴馋了。”然后大咧咧的右手一摊,“酥酪饼是吧?”乌洛惠笑得愈发爽朗,“真聪明!”作势要揉她头发,远岱灵巧的一闪,“人家长大了,过几天我就请阿尚给我编辫子,你可不许再摸我头发了!”乌洛惠讪讪的收回手,掏出油纸包递给她。
远岱抱着酥酪饼津津有味的吃起来,饼渣子粘在嘴角也全然不知。乌洛惠朝姬望乡咂咂嘴,“瞧瞧,刚才谁说自己长大了?姬望乡有些好笑的上前将她嘴角擦净“打小就爱吃”远岱孩子模样眨眨眼“真好吃,对了我给阿济尔姑姑绣了个香囊,可医偏头痛。”乌洛惠接过“我娘肯定喜欢,绣的像真的,你见过荷花?”远岱低下头,眼里的笑顿时敛去“小时候见过的。”又看向姬望乡道“望乡哥哥,一会儿我送送乌大哥吧?”姬望乡看着乌洛惠“好,我就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