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伴木_作者:祎惜(27)

2018-02-11 祎惜

  暮擎惊魂初定,看着婉儿泣不成声,郁积了多日的泪水终于一下子涌了出来,也坐到地上,抱着婉儿低声的哭了起来。

  恸哭之后,两人渐渐平复下来。

  婉儿扬起手背擦了擦鼻涕,又觉得不妥,把红扑扑的小手在衣襟上蹭了蹭,从斜挂在胸前的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塞到暮擎手里。“段哥哥,包子,是热的,我看见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刚才去买了包子。”

  暮擎惊愕,这丫头居然偷偷跟了他一天,刚才他寻死的事被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羞惭不已,自己居然连个小女娃都不如,真是痴长她八岁。

  他拿出个包子咬了一口,反问她“你为什么骗我说卫所有同乡?”婉儿怯怯的道“我六岁那年,婶婶病逝了,急报说叔父和爹爹战死了,我大堂哥就跟你一样,不哭也不太说话,有天就要去投湖……”说着低头绞着手里的布包,“一路上跟着商队,虽然我小,可你从来没骗过我。你答应过我大堂哥的,可那天你同意让我自己去找舅父……我就很害怕。”

  她抬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你以后不会再骗我了吧?”暮擎摸摸她的头沉声道“我不会再骗你了。”顿了顿,又道“我不打算回家乡了,等我伤养好了,我会带你去找你舅父。”

  婉儿有些意外,只呆了两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包子,小拇指迅速勾住了暮擎唯一的小指“君子一诺千金。”

  暮擎呆愣了片刻,与沁儿初遇时,因为《青凝》的事,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苦笑着连连点头。

  ……

  两月后,两人一直沿着哈密的商路往亦力把里方向行走。

  自那日暮擎寻死,每当他长久沉默时,婉儿便会怕他又抛下自己。暮擎因为行走不便,心里烦闷,有时半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婉儿就惶恐的拽着他衣袖问“你会一直带着我吧?”

  极目北望,高峻的天山云雾缭绕,白雪皑皑。

  暮擎颤抖着唇,一阵沉默。

  他拿出怀里的箫把看,试着用一只手吹奏,几次三番,终不成曲,气急的把箫扔到了坡下。然后飞快的跛着腿朝前走。

  婉儿在敦煌时听过暮擎吹奏《青凝》,曲子婉转清悦透着缠绵。小小的她觉得他深情吹奏的样子,极是好看。受伤后暮擎也时常会拿出箫来摩挲,只是神情一派哀切和不舍,让她顿觉心疼。这一次他的段哥哥一副气急的模样。

  婉儿忙跑回去捡箫,折回来,暮擎已经一个人走出很远,她只好飞快的迈着小短腿追赶。不小心摔了一跤,委屈的眼泪不住的落下,边哭边凄凄的喊着“段哥哥!”

  暮擎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她手里攥着箫,莹白的脸上鼻头泛红,皮肤有些皲裂,眼角挂着泪珠,神情却透着倔强。“你答应我了,一定会带我找到舅父的,君子不能言而无信。”

  “我会的。”暮擎沉声道,跛着腿朝前走去。婉儿闻言破涕为笑,连忙上前拉住他左边空空的袖口。

  晚上,围坐在篝火旁,暮擎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囊饼,孩子气的脸上全无忧愁,心情也变得明朗。他温声问“婉儿,你想不想学吹箫?”婉儿被火烤的红红的小脸,笑的喜气洋洋“好呀,我以后会吹得跟你一样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等到这一刻……又改了一次

  ☆、漫漫等待

  第十四章漫漫等待

  沁儿背着竹篓独自立在石桥上良久,望着夕阳余晖下,小婉河水隐没在白墙黑瓦的屋舍之间,心里有种苍凉的悲怆。她轻抚耳畔的碎发,仿佛那日和暮擎分别时的柳絮还在。

  她缓缓下了石桥,空洞的望着前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渡口走。暮擎的面容在岁月中变得模糊,可记忆中他们的嬉笑,他们的许诺,他的一言一语,在时光堆叠中,愈发的深刻。

  那年仲秋天凉,及笄礼成,没有等来媒人提亲,等到的是段家的丧礼和暮擎的失踪。人人悲恸哀嚎时,她冰凉的脸上却一滴泪水也无。子仁在灯火晦暗处注视着她的羸弱的侧影,手握成拳,眸光浮动。他曾为不是她所爱而心痛,此刻更为她失去所爱而痛彻心扉。

  次年嫩柳新绿,她贺过欢姐儿和阿福永结同心之喜,对着玉镯醉饮榻上,反复的念着,“我知你定不负我”。子仁打着灯笼在夜色中为她亲手插下的嫩柳中耕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