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允叹气道:“你不用着急,也不要多想,生死有命,你对他也算是情至意尽了。”
无忧眼圈儿通红,但努力克制着眼泪,从小到大,她都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并非因为她要强,而是示弱根本没用。就像大夫人依旧会骂她,母亲也从未把她的喜乐痛苦放在心上。
她抬头看向尚允,语气冷静:“你为什么要救他?你们不都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吗?”
尚允脸上涌起复杂情绪:“我不喜欢他,并非是像我父母那样的恨!我从小只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却没有与他相处过一日。我出生他便被送进了山中,但这也并非是我的过错。他回来时已经眼瞎瞎了,可我年幼不知,去寻他玩时,正见他又喊又叫,大声咒骂着我父亲、母亲还有我!我们兄弟少有在一起的时候,可只要在一起,哥哥就百般挖苦。我心中当然气愤,便也不再理他。可是……他毕竟是我哥哥,无论父母如何看他,都与我无关!我不想让他死,毕竟他是我的亲人!”
他的话情深义重,无忧也颇为感动。
可突然间,尚允手搭在无忧肩上:“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他,可惟独你不行!”
无忧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开。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尚允没再逼她,只是沉沉开口:“我会对你好的,百倍千倍地对你好,终有一日,你也会喜欢上我,哪怕只有一点也行!”
说着,尚允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坠子,亲手为无忧挂上:“答应我,别取下来”。
无忧心里难过的恨不得死去,她脑子一片空白,草草点了点头,便向院中跑去。
尚允看着她,眉宇间的神情晦暗复杂,唯有那一点点深情隐隐约约藏在眼眸深处。
费正见无忧进来,忙问:“要到紫芝草了吗?”
无忧点点头,眼睛却看着尚君:“他怎么样了?”
“若是与前几日比简直好太多了!”费正满脸欣喜,竟没看到无忧有些红肿的眼睛:“大公子说了几句含混不清的话,手和脚也能动了”。
无忧将药瓶放在桌上,跪在塌头,搭住了尚君的手腕。他的脉象虽然虚弱,但平和了好多。无忧定定开口:“咱们得赶紧给他用药,要不然那点儿紫芝心的药效一过,被压住的焦热就会加倍反噬。”
费正点头:“猛药最忌缓用,这次必须全力以赴”。
……
这一副药,费正可以说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医术修为。他分毫必较地配置,一根草药一根草药的筛选,出方之后,依然虚脱。无忧亲自煎熬,整整熬了两个时辰,才配出浅浅半碗汤药。
汤药出锅时,她抖着手将紫芝心到了进去,又揪下一根头发化灰搀了进去。
费正愣住,这是行医之人特有的方式,头发化灰为引,便是许了生生世世的依恋,与红绳结发是一个意思。
费正扶起尚君,无忧将碗凑到他唇边:“尚君,这次醒了,就不许再睡了”。
正文 第208章 情花有毒
没有痛苦挣扎,没有呼号凄厉,更没有癫狂疯魔,尚君仿佛沉沉睡着了一般,可是他的呼吸越发清晰,脉象越发强健,脸颊也慢慢爬上了红晕。
费正啧啧叹道:“紫芝心果然名不虚传!大公子有救啦!”
无忧却很是平静,她从怀中拿出半册医书,郑重道:“费神医,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这册医术是我父亲毕生心血所著的方集,我才疏学浅,在我手中便是浪费,我送给您,您一定能治更多的病,救更多的人!”
费正大惊:“这怎么可以?!这是纪氏医书,是你父亲毕生心血,你……你怎能给我呢?”
无忧笑了笑,脸上满是坦荡:“天下医者行医之本不就是希望可以救死扶伤,人人康健吗?可惜我现在还看不懂,您已是神医,定然比我更有大用。这……这也是我父亲的愿望!”
想想他曾与无忧谈过的“代价”,费正万分尴尬,他长叹道:“我一生行医,可德行竟不如一个小女娃!惭愧啊惭愧!”
无忧将书塞进他的手中,淡淡道:“您不用介怀,休息吧,我守着尚君”。
月挂中天,寒星寥廓。
无忧掀开尚君的被子,靠着他的身子躺下。她将他的胳膊轻轻放在脖颈下,又凑在他脸颊轻轻一吻,伏在他胸口幽幽叹道:“我父亲的医书中还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方子,例如能让人不停打嗝的牛车草,有能让人片刻变了声的云滴子,我想父亲记录这些都是为了好玩儿,虽然大家都觉得父亲严肃,可我知道他心中也有天真之处。可是有一味药,他记在了最后,而且慎重又慎重地用红笔描摹。因为这草药比紫芝心还难找,不过我父亲却有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