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无忧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她一边打开盖子一点点喂尚君喝下,一边含泪说道:“想必父亲也有相忘却又舍不得的人和事,他藏着一辈子,到底也没喝下……”。
饮得一滴不剩,无忧才又躺回尚君的怀中,她紧紧搂着他虚弱枯瘦的身子,一遍一遍喃喃道:“尚君……尚君……”。
那白瓷瓶顺着床边滚落在地,瓶身上用朱砂写着三行小字,“情花有毒,发灰为引,饮而忘忧”。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尚君又昏睡了两天,才幽幽转转地醒来。尚老爷与尚夫人虽有不悦,但亦不能多怨。
费正更是精心,配出的方药不仅对症,而且还有强身之效,不过几日,尚君已经能起床下地,饮食也渐渐正常了起来。
“大公子”,费正把完脉,点头道:“您恢复得很好”。
尚君一脸茫然:“我病了很久吗?”
费正点点头:“这次您前前后后病了月余”。
“月余?!”尚君也颇为震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费正想起无忧,心中酸涩不忍,可也不敢表露,只能试探问道:“大公子,这一个月来,您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尚君向来警觉,立时反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费正连忙摇头:“没……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尚君摸向胸口的刀伤,满脸疑惑:“我怎么受了伤,为何一点也想不起来?”
正文 第209章 千尺寒潭
南方的冬日比北地热闹多了。
天气虽冷,但水不会结冰,树也不会完全落光叶子。更何况永安有宁山挡住了从西北刮来的寒风,所以更觉得暖和。
马车隆隆走在弋水旁的大道上,无忧从车窗看出去,街巷两遍的二层牌楼都挂着大红灯笼,人们在茶馆酒肆中高声说笑。迎面过来的马车四个角上挂着铜铃铛,叮叮咚咚脆响不停。
虽然回到永安已经半年多了,但她从未如今天这般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地方。以前走在街上,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落着一个影子,现在这个影子不在了,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分辨自己到底该去向何处。
尚允本坐在她对面,突然一步挪到她身边来。
无忧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大声道:“你要干嘛?”
尚允眸中闪过失望和恼怒,不过旋即被压了下去:“我看你瞧着出神,想瞧瞧你在看什么?”
还能瞧什么,不过是因为车厢中目光无处可着。她讪笑一下,赶紧摇头道:“没看什么,只是发愁一会儿回去如何跟母亲交待”,说着她叹了口气:“我走之前,母亲都已经不认我了,让我永远也不要再回去。”
尚允笑了笑:“这你不必担心,你母亲若是见我陪你一同回去,高兴还来不及,不会生气的”。
他越这么说,无忧越觉得心中别扭,忍不住看着尚允认真说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何喜欢你吗?她是想借助尚家的势力重新回到京城!”
可尚允并不奇怪,反而问向无忧:“即便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无忧竟被他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她低下头,语气中带着抱歉:“你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吗?”
尚允摇头:“你母亲是什么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思和我是否愿意”,他拉起无忧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毫不在意无忧紧握着的拳头:“就像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我想要你就够了”。
无忧心中钝痛,那是不是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也不在意,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就好。
尚允见她不说话,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回京城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也吃不惯这里饮食的清淡吗?等咱们成婚之后,我便带着你回京城,那里毕竟是天子脚下,而且也是你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说着尚允皱着眉,将马车的窗子合上:“其实我也不喜欢永安,时常惦念着京城锦衣巷里的炙子羊肉和大斜巷口的若下酒。每到这个季节,我与太学的士子们就会从墙头翻出来,偷偷跑到胡姬酒肆,一边喝酒一边行令作诗,那种恣肆潇洒才是不枉此生!”
说话时,尚允的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连同眉毛也微微扬起,带着令人神往的骄傲。无忧淡淡问道:“那你怎么回来了?”